圓頓子的靜功療養法.陳攖寧

靜功療養法問答

問:靜功和氣功是一是二?

答:靜功著重在一個“靜”字,不必要在氣上做什麼工夫;氣功著重在一個“氣”字,那些功夫都是動的,不是靜的。世間各處所傳授的氣功,有深呼吸法、逆呼吸法、數呼吸法、調息法、左右輪轉法、閉息法、運氣法、前升後降法、後升前降法、中宮直透法等等,法門雖多,總不外乎氣的動作;靜功完全是靜,在氣上只是順其自然,並不用自己的意思去支配氣的動作,若有意使它動作,就失了“靜”字的真義。

問:靜功比較氣功,利弊如何?

答:氣功做得對的,能夠把各種病症治好;做得不對,非但舊病不愈,反而增加新病。靜功做得合法,自然能夠治好醫藥所不能愈的病症;做得不合法,身體上也多少得點益處,退一步說,縱然沒有效驗,決不會又做出新的病來。可知氣功是有利有弊,靜功是有利無弊。

問:何種人可以做氣功?

答:凡是心思細巧,善於靈活運用,自己覺得有少許不對,就立刻停止不做,或者變換一個方式以應付之,像這種人可以做氣功;若是心思粗笨,只曉得一味的蠻幹,做到身中發生特別的現象時,又不會應付,一定要做出毛病。

問:何種人可以做靜功?

答:無論男性女性、年齡老少、心思靈活或不靈活,都可以做。只有性情浮躁、好動不好靜的人,不喜歡做這種工夫;假使他願意做的話,也能够做出相當的效果來,但比較那些性情安定的人,得效要慢一些。

問:何種病症宜於用氣功治療?

答:今就中醫的學理而論,凡是肺氣虛弱,經常患傷風咳嗽者;胃氣虛弱,食欲欠缺,消化不良者;三焦濕阻,痰飲停蓄,變生諸症者;中氣虛弱,腸不攝水,大便常感溏洩者;腎氣虛弱,小便數量過多,時清時濁者;肝氣虛弱,筋力懈惰,萎靡不振者;還有西醫學理上所謂新陳代謝機能發生障礙者,這些病症,可以用藥物治療,也可以用氣功治療。

問:何種病症宜於用靜功療養?

答:凡一切本元虧損之病,如頭暈、腦脹、眼花、耳鳴、心跳、膽怯、失眠、惡夢、煩燥、驚悸、易怒、易悲、多憂、多慮、情緒紛亂、遇事善忘、上重下輕、肌肉瘦削、少食不夠營養、多食不能消化、工作不耐疲勞、生活不感興趣,這些症狀,服藥難見功效,檢驗身體,又不知病在何處,唯一的方法,只有靠病人自己用靜功療養,可望痊愈。如果能配合太極拳或柔軟體操,靜功和動功相輔 而行,則見效更快。

問:普通靜坐法和氣功是分不開的,現在把靜功和氣功分為兩件 事,根據什麼理由?

答:靜功是靜的一方面事,氣功是動的一方面事,二者性質不 同。普通靜坐法,不合靜功的原則。你看他們身體外表雖然坐在那 裡不動,但是他們的思想還在身中運用,沒有休息,雖名為靜坐法,實際上仍屬於動的一方面,算不得真正的靜功。

問:如何才算得真靜?

答:第一步,身體不動;第二步,念頭不動;第三步,把自己身體忘記,不知道有“我”。

問:做到這樣境界,有什麼好處?

答:人們身體上原有天然抗病的力量,但因身體衰弱或遇到其它障礙,致使抗病的力量發揮不出。靜功即是幫助他消除障礙、恢復自己本能,把原有的力量發揮出來,病就可望逐漸痊愈。

問:這三步工夫如何做?

答:起首做工夫時候,不論是坐是臥,總要周身放鬆,不使它有局部的緊張,不讓它有絲毫的拘束,自已感覺非常的適意,做得恰到好處時,時間雖然經過長久,心中並不厭煩,身上也沒有酸疼、麻木各種難以忍受的情況,這樣就是肉體已經得到安靜了,但思想上的纏縛尚未解除;再進一步,做到心無雜念,萬緣放下,已往事情不回憶,眼前事情不牽掛,未來事情不預計,腦筋完全休息,這樣就是精神得到安靜了,但心中尚知道有一個“我相”存在;更進一步,就入於渾渾沌沌的境界,似乎睡著了一樣,什麼也不知道,並且不做夢,此時當然不知有我。假使睡著了還要做夢,夢境中仍然有一個“我”在那裡活動,喜、怒、悲、恐、飲食、男女,見景生情,醒時有把握,夢中無把握,這樣不能算是真正的忘我。

問:正當靜坐時候,身體忽然不由自主的動起來了,各人表現的姿式又不相同,即使同是某一個人,而動的姿式亦常有變換,都不是由自己的意思所主動,這是很奇怪的現象,究竟是何理由?

答:這是人身本有的生命力所發揮的另一種作用,若把這件事認為奇怪,那麼,人身上奇怪事情就多了。請看肺部的呼吸、心臟的跳動、胃腸的蠕動、食物的消化、內腺的分泌、細胞新陳的代謝、鬚髮指甲的生長、精子卵珠的結合、母腹胎兒的形成。哪一件事能由自己意思做主?人們對於身體內部難以理解的狀態並不覺得奇怪,為什麼對於身體外部不由自主的動作,大家都認為是奇怪呢?

問:身內各部的活動,從有生以來就不由自己做主,人人如此,所以不覺得奇怪,但身體外部的動作,一向是受自己意識所支配,今日忽然不聽命令,自由動作,恐怕長久下去,弄得不可收拾,終日的手舞足蹈,搖頭擺尾,那像個什麼樣子!不知可有方法能夠控制否?

答︰只要你工夫做得合法,肺部呼吸順其自然,身體運動聽其自然,等於做柔軟體操一樣,那就沒有妨害,動的時間過長,自然會停止。你若不耐煩,要它半途停止,也可以辦得到,工夫不做,精神不集中,再加少許抑制的意思,身體就不動了。但靜坐法總以不動為原則,其動是例外,不可誤認為凡是學靜坐法的人,身體必定要動的。

問:自從第一次動機開始,將來是否每坐必動,永久如此?

答:不是永久如此,等到四肢百節氣脈通暢以後,那時靜坐,身體即可安穩不動。但是,外面雖然安穩,腹內臍下之氣將來或不免要衝動,應當預先知道,免得自己臨時發生恐慌•不善於應付,以致誤事。

問:用靜坐法到了身體外部自然發動,對於療養有什麼關係?

答:人身上病症,有些是明顯的,有些是隱藏的。明顯的病症,自己和醫生都能夠知道;隱藏的病症,就不容易覺察,甚至用種種方法檢驗也看不出。工夫做到相當的程度,身中氣機發動,遇著病的障礙,不能順利通過,就要和它鬥爭,因此四肢百節不由自主的運動起來;經過幾次運動之後,一部分障礙已被打通,若其它部分尚有障礙時,身體動作,自然又變換一種姿式;等到各處所有 障礙逐漸排斥乾淨,此後雖仍舊用靜功,身體也不會再動了。

問:身體外部表現的姿式若很柔和,聽其自然發動、自然停止,那也無妨。倘或表現過於強硬,竟至拳打腳踢、橫衝直撞,一時又不肯停止,如何是好?

答:這件事和病人體質有關。凡是宜於用靜功療養的體質,大概都屬於衰弱的類型,決不會有這樣強硬的動作。假使是健壯身體,偶然患病,自有對症的醫藥,不在靜功療養範圍之內,也可不必擔憂。萬一遇著病人體質本不適宜,而下手工夫又有錯誤,因此發生這個現象,當由指導員隨機應變,設法停止他的動作,再酌量病人體質,選擇別種合適的法門教他去做,就能免除妄動的流弊。

問:凡做靜功的,是否人人都要經過“身體自動”這一階段?

答:並非人人如此。身體動的是少數,不動的是多數。

問:大眾同做一樣的工夫,為什麼有動有不動?

答:因為各人體質不同的緣故。比如用同樣的藥品,治同樣的病症,彼此所得效果,卻不盡相同,也是這個緣故。

問:專就靜功原理而論,身休是動好,還是不動好?

答:在古代許多專門修煉的書籍上,只講靜坐時身體內部震動,未曾提到身體外部不由自主的運動。當時一般學靜功者,自始至終,都以身體安穩不動為原則,假使中間有動手動腳的現象,其師必定說他是犯了原則性的錯誤,理應糾證。但據我數十年來耳聞目見,靜功做到身體運動不由自主者,頗有其人,結果有好的,也有不好的,很難一概而論。依我的看法,今日學靜功,目的本在治病,病愈就是好,病不愈就是不好;動得身體舒暢就是好,動得身體難受就是不好,不能單看動與不動作為好與不好的標準。

問:靜功做到腹內臍下有氣衝動,是否在外部自然運動這一個階段經過以後,腹內才會發生衝動的現象?

答:不能一定。

有少數做工夫的人,在外部自然運動將要結束的時期,腹內即開始有氣發動;

又有些人,外部自動時期雖已經過,而內部並無影響,中間再經過一段完全安靜時期,才慢慢的覺得腹內有氣發動;

更有些人,始終未曾經過外部自動這一階段,工夫到了相當的程度,他們腹內也會有熱氣衝動,力量甚 大;

尚有多數人,長年累月的工夫做下去,身體內外並未發現什麼特異的狀態,但是他們的衰弱身體,自己不知不覺的在無形中已恢復健康。所以做靜功的人們,外部內部動與不動、先動、後動、早動、遲動、這些變化,實際上沒有一定的規律。

問:靜功到了相當的程度,身體外部不動,而內部有氣衝動,臨時如何應付?

答:此時身體仍要照舊靜坐不動,讓那股氣自動,只許用輕微的意思照顧它,切不可過分的用意思去幫助它或引導它,也不可強迫的壓制它,漸漸的,緩緩的,等候那股動氣自然蒸發、自然收斂、自然停止、回復平常狀態,再靜坐三十分鐘,然後下座。動氣在半路上未到完全停止的時候,不可由自己意思作主將靜坐工夫罷休,更不可受驚駭、被煩擾、起妄念、動惱怒,否則難免要出亂子。

問:靜功的療效,是否能用近代醫學上理論加以解釋?

答:靜功這了法門,在我國秦漢以前早有此說,它的來源是道家,不是醫家,而且歷代醫家並不用靜功療病;隋代名醫巢元方《諸病源侯論》申雖專用各種導引法以治百病,然導引法只能算動功,不能算靜功,所以在中醫書上找不出理論根據。若在西醫書上去探索,更為困難。惟自巴甫洛夫學說出世以後,關於靜功療病的理由,大部分都能夠解釋,扼要言之,無非使高級神經中樞免除一切障礙,恢復其本能而已。但全部靜功修養歷程上所顯出的特殊現象,仍有難以理解之處。我們今日的任務,只求善於運用古人的成法,幫助近代醫家治療神經衰弱的病症,那些特殊現象,可以暫時置之不論,留待將來再作專門研究。

問:今日所謂靜功,在古代修養書上可有同樣的名稱?

答:唐人書上名為坐忘,宋人書上名為止念,他們的理論有些和我所說的靜功相似,惟目的不同;我們以治病為目的,他們以修養為目的。但《古今圖書集成》中靜功部所輯錄諸家歌訣,複雜異常,不是純粹的靜功,學者切勿被他兩個字的名稱弄糊塗了。

問:今日所謂氣功,在古代書上叫做什麼?

答:今日各處流傳的氣功,並非一個簡單的法門,是把古代所謂吐納、閉息、調息、存神、導引等等作用都包括在內:吐納者,就是由口中呵出肺部的濁氣,由鼻孔吸入外界的清氣;閉息者,就是由鼻孔吸入新鮮空氣之後,使它在肺中停留些時,不要立刻放它出來;調息者,就是呼吸要做到由粗而細、由剛而柔、由急而緩、由淺而深的境界,但要自然漸進,不可勉強;存神者,就是暫時把精神集中在身上某一固定的地點,不想別的念頭;導引者,就是工夫做到下丹田有熱氣發動時,自己用意思引導這股熱氣通行身內各處,有病即可去病,無病亦可健身,但和武術家運氣之法不同,又相煉內丹的性質各別,學者須要認識清楚,勿混為一談;又如華陀五禽戲、八段錦、十二段錦、易筋經內外功及隋代醫家所撰《諸病源候論》上許多運動肢體的方法,已往都可以稱它為導引法。(武術家的運氣法、仙學家的內丹法、佛教中的觀想法,今日一概叫作氣功,因此就把氣功這個名詞弄得複雜極了。)

問:氣功既然包括這許多種類,對於療病上必各有所宜。今日離開氣功,專講靜功,豈非使作用偏向一邊,立法尚欠完備嗎?

答:這件事也經過幾番考慮,不是沒有理由。

別種療病的方法,無論藥療、理療(即物理療法的簡稱),雖是千頭萬緒,但皆由醫師和護士們包辦,不需要病人自己費事;惟獨講到氣功,卻要病人自己去做,他人不能代勞。有些病人嫌麻煩,不願意做;有些病人雖然肯做,又難得做好。必須在各種方法中選擇一種最簡單而有效的方法,使病人容易接受,因此就舍難取易,專講靜功。

即如太極拳一類的動作,有刊物圖畫的說明可以參考,有教師表演的姿式可以模仿,尚且未必人人都能夠煉好;何況氣功是身體內部之事,書本上不能畫出圖樣,指導員不能演出姿式,全靠病人自己善於領會其中的作用,所以有做得好的也有做不好的。今日為求穩妥無弊起見,因此專講靜功,不講氣功。

各種病症,都需要靜功和氣功相輔而行,才可以收效果。即如胃潰瘍症,若廢除靜功,單靠氣功,很難保證有確實的效驗;假使不用氣功,專做靜功,潰瘍也能夠痊愈,這是我自己的經驗,並且經驗不止一次。近來各處以氣功療病著名的,實際上總兼幾分靜功在內,於無形中起了主要的作用。一般療養員病愈之後,大家都認為是氣功的效果,不知靜功在暗地裡恢復健康之力甚大,氣功只有輔助作用,因此專講靜功。

普通療養方法,其輕重緩急之間,皆由醫師掌握,病人一切聽醫師安排,對與不對,當然歸醫師負責;惟獨氣功這件事,是病人自己主動,醫師僅負指導之責,設若工夫做出偏差,影響療效,醫師說病人做法不對,病人又說醫師指導乖方,錯誤責任竟不知誰負。靜功比較氣功容易入門,即使難求速效,也不會弄出岔子;指導員把靜功做法對住院病人講說明白以後,即可讓他們自己去做,指導者每日視察病人兩次已足,無須時刻注意他們的動作。指導氣功和指導靜功,事實上顯然有難易之分、繁簡之異,因此專講靜功。

現在所常見的慢性病,大概屬於衰弱一類的居多。有些衰弱病症,經過確實診斷,自可對症用藥,如消化機能衰弱,則用健胃藥;生殖機能衰弱,則用激性藥;造血器官機能衰弱,則用補血藥;新陳代謝機能衰弱,則用補氣藥,皆有顯著的效果。惟高級神經疲勞過度,並其他各種原因,而致逐漸衰弱者,中西醫皆無特效藥可用,只有使它在一個相當時期之內,完全休息,處於絕對的安靜狀態,才是本症唯一的療法,各種氣功都不合這個原則,因此專講靜功。

人們日常生活條件所缺少的就是“靜”,晝夜二十四小時中,肢體雖有時休息,思想沒有片刻能夠安定,非但醒的時候腦筋運用不停,就是睡著了也要做夢,睡夢裡所感覺疲勞的程受,和醒時所感覺者無異,長年累月,精神消耗太多,神經衰弱病症遂由此而起。假使一般無病之人,每天於忙裡偷閒做兩次靜功,如能行持有恆,非但可以預防神經衰弱,並且能夠延長壽命。因此專講靜功。

何種氣功宜施於何種病症,何種病症不宜用何種氣功,這些問題並非簡單,必須結合學理與經驗;始能做出決定,做指導員頗不容易;縱使指導沒有錯誤,而病人自己的工夫是否恰到好處、不過限度,亦復難言,所以氣功弄出偏差,可認為意料中事。靜功適用的範圍極其廣泛,無論什麼人、什麼病,都可以做,並無所謂相宜或不相宜,指導員自不至於犯錯誤;做靜功的本人只怕不及,不怕太過,出偏差之事很少有所聞,因此不講氣功,專講靜功。

以上所說雖重在靜功,但不是將所有的氣功一概抹煞,若指導員深悉各種氣功利弊,再認清病人的體質和性格,臨時可選擇一種氣功教他去做,對於神經衰弱者所兼患的複雜病症,也容易增加療效。惟主要作用仍在靜功,氣功僅居輔助地位而已。

問:指導員應具備那幾種資格?

答:已往老師傳授工夫,並不困難,只要把一套呆板的口訣教給學人,就算完事,將來做的對與不對,讓他們自己去摸索,教者既不負保證成功的責任,學者亦無刻期見效的要求,因為他們心中別存一種希望,本非以治病為目的,而且學者未必都是人人有病。今天住療養院的人,皆希望愈病,指導員實際上兼有醫師的任務,事情就不像已往傳授工夫那樣簡單。所以做指導員者應具備下列幾種資格:

要有醫學知識:

要有臨床經驗;

要性情溫和,不嫌病人的麻煩;

耍虛心博訪,不執自已的成見;

要能預防做氣功的病人將來弄出偏差,及時予以矯正;

要能辨別做靜功的病人身中發生特殊的現象是好是壞,臨時教以應付。內功(包括佛道兩家的靜功和一切氣功的總稱)各種法門,在往昔原是極少數人互相授受,從來沒有像今日各處療養院把它公開的作為普遍醫療之用,這算是新創立的事業。今日做內功指導員者,若不懂老一套方法,根本就無從說起;若只曉得老一套,沒有其它學識幫助,也不能滿足新事業的要求;如果具備以上所列幾種條件,再不斷的加以學習和研究,務期萬法貫通、理解透徹、經驗豐富、運用靈活,才可以稱為有資格的指導員。

問:開始準備做靜功,應當注意那幾件事項?

答:為求工夫在一定時間內速獲效果起見,療養院負責人和療養員本人皆應當注意後列的十件事項:

環境的喧寂凡做靜功首要選擇環境,最好是山林泉石之間,其次是郊外曠野之處,若市場裡弄有聲音喧嘩吵鬧的地方,皆不相宜,人聲、車聲、機器聲、音樂聲、戲曲歌唱聲、小兒哭叫聲,要一概避免。這樣就是使耳根清淨,聽神經不受刺激。

空氣的穢潔四圍空氣要十分新鮮清潔,無灰塵、無煤煙、無其它一切穢濁氣味,如汽油氣、廚房氣、油漆氣、蚊蟲香氣、消毒藥水氣,皆有妨礙。室內家具越簡單越好。陳列品太多,也容易發出不好的氣味。植物茂盛的地方,空氣更於人有益。這樣就是使鼻根清淨,嗅神經不受刺激。

光線的明暗關於室內光線一事,古代修養家貴在陰陽調和,勿使偏勝,所以說太明和太暗都不合適。我們今日宗旨專在療病,要使神經絕對的安靜,不受絲毫刺激,只怕太明,不嫌太暗。因此室中油漆、粉刷、窗簾等,皆宜用淺藍色,或淡綠色,不宜用大紅色及純白色,電燈光亦不宜太亮。室中陳列品不要有礙眼的東西,窗外望過去不要有討厭的印象。這樣就是使眼根清淨,視神經不受刺激。

口味的濃淡飲食調味,不宜過於濃厚,甜、酸、鹹、辣,皆要比平常所吃慣的口味稍為淡薄,白煮清蒸宜多,紅燒煎炸宜少,十分鮮味也不相宜。煙酒最好能夠戒絕。這樣就是使舌根清淨,味神經不受刺激。

氣候的寒溫氣候對於做靜功的人影響很大,氣候好,可以幫助工夫的進步;氣候不好,就要使工夫發生障礙。熱到穿單薄衣尚要出汗時,冷到穿厚棉衣尚不覺暖時,霉天潮濕氣重時,做工夫皆難見效驗。狂風暴雨震雷閃電時,工夫亦須停止勿做。正在做工夫時,若氣候熱,不宜開電扇;若氣候冷,不宜燒火爐(熱汽管子沒有關係)。有人說,裝了煙囪的火爐就無妨害;這句話不合於衛生學理。煙囪的好處,固然可以排除爐中燃料所發出的炭酸氣,同時,火爐的不好處,也能消耗室內空氣中所含的氧氣。普通無病之人,缺少氧氣,尚且有害健康,何況有病衰弱之身體。如果一定要生火爐,切不可把門窗關得嚴緊,必須讓外面空氣能夠進來才好。但有一層要注意,室內空氣雖耍流通,又不宜讓冷風直接吹到病人身上,恐怕受感冒病。總計,一年之中,沒有半年的好天氣,今日好,明日未必好,從事於靜功療養者,若遇著天氣相宜,就應該及時下功,不可放過。

食物的營養含蛋自質的各種食物,雖於身體有益,但也要能夠消化,否則,多吃反而有害。凡是患神經衰弱的人,消化力都不見佳,含豐富蛋白質的食物,宜勿過量。其它一切營養品,也要配合適宜,不衛生的零碎食物,皆要禁絕,勿縱口腹之欲,致誤恢復健康的大事。

世緣的隔離在正式住院用靜功療養期間,當然不能再擔任各種工作,但家庭老幼生活和自己經手事件,也要預先有個安排,免得臨時顧慮。住院以後,親屬朋友要少會晤,外面情況要少接觸,不宜多通電話、多看報紙、多寫信件,這樣,就能夠便情緒安定,就能夠使神經常處於靜的狀態,做工夫也容易入門,對於病體有利。

思想的寄託要費腦力的書,最好不看;帶有複雜算式及許多數目字的科學書,更不宜入目。若把看書作為消遣之用者,可隨意閱覽前人的游記、筆記,或近人的旅行雜志等類。正當做靜功時,思想就寄託在“心息相依”的工夫上(即聽呼吸法);出外散步時,思想就寄託在花草樹木、山水風景上;每次進餐時,思想就寄託在食物的色、香、味上(療養院供給病人的食物時,對於色香味三種條件,也應該研究);做柔軟體操時或練太極拳時,思想就貫注在肢體運動上。

用功的時間每日早晨天剛明時,做靜功最好,其餘時間也隨意可做。若用坐功,最少耍坐三十分鐘,最多不宜超過一小時半。若用睡功,即不拘時間長短,能睡幾時就是幾時。夜間能一直睡到天明最好,若睡到半夜,翻來覆去不欲再睡時,可起身坐在床上用功;若坐到有濃厚的睡意發生,身體不能支持,然後再臥下,如此沒有睡不著的。惟飽餐之後尚未消化時,不可就靜坐,亦不可就睡眠,宜便身體稍為活動。

身體的姿式靜功是以身心二者完全休息為原則,姿式不關重要;或盤腿坐,或垂腿坐,或仰臥,或側臥,兩眼或全閉或半閉(道書上叫作垂簾),兩手或交互相握,或左右分開,手掌或向上,或同下,皆可隨意安排。惟坐式,自腰以上,身體要正直,不要彎曲,但也不要使勁地硬挺著;四面要凌空,不要有倚靠。臥式:自腳至頭,要逐漸高起,不要如水平,但又不宜僅用高枕放於水平線的床上,這樣辦法,只能使頭高,而全身不能順著斜起之勢逐漸地向上增高。此法宜用硬性的床,將頭部下面的兩只床腳墊高六七寸,足部下面的兩只床腳不墊,令這張床一頭高、一頭低,就合用了。但遇腦貧血的病人,則不用此法。無論坐式或臥式,都需要身體全部盡量的放鬆,凡是束縛身體之物皆不宜用,皮鞋要脫去,褲帶要解除,勿便身上有一部分受壓迫。這樣才能夠達到完全安靜的境界。再者,蚊蟲、臭蝨、跳蚤也要消滅乾淨,若有一兩個在擾亂,工夫就做不好。其它一切飲食起居事項,尚有未能詳言者,可按照普通醫院規則辦理。

問:靜功是在廣室中多人共做好,還是在小房中單人獨做好?

答:這兩種辦法各有利弊,不能說那一種最好,集體做,在彼此互相觀摩之下,易收奮勉之功,也易起矜持之態;單獨做,在個人行動自由之下,易獲幽閒之感,也易生懈惰之情。佛家住叢林禪堂用功的,就是集體辦法;住深山茅棚用功的,就是單獨辦法。雖然他們宗教家別有企圖,不合我們療養的宗目,但其中的辦法也可以作為參考。今日辦療養院者,最好是兩種設備皆有,或集體做,或單獨做,按實際情況所需要,隨時酌定。

 

  前面所列二十七條問答,凡與靜功療養有關的事項,皆已從各方面設想,而暢所欲言,惟實際工夫下手做法尚未詳盡,再補充說明如後:神經衰弱症,目前尚無良藥可醫,含磷質的藥品雖號稱補腦,亦嫌名實不符;其他一切興奮劑,或鎮靜劑,只能收暫時的效用,藥性過了,仍舊是衰弱,或更加嚴重。使腦筋絕對安靜,排除一切思想,這是下手工夫最要緊的原則,也是神經衰弱最有效的良方,但因人們思想習慣,由來已久,要它一旦停止不動,很難辦到;為求達到這個目的,古人就立出許多法門,比較起來,以莊子聽息法為最好。所謂聽息,就是聽自己呼吸之氣,初下手只用耳根,不用意識,並非以這個念頭代替那個念頭,更不是專心死守鼻竅或肺竅,也不是聽鼻中有什麼聲音,只要自己覺得一呼一吸的下落,勿讓它瞞過,這就算是對了;至於呼吸的快慢、粗細、淺深,皆任其自然變化,不用意思去支配它,聽到後來,神氣合一,雜念全無,連呼吸也忘記了,漸漸地入於睡鄉,這才是神經由衰弱恢復健康的過程中最有效力的肘侯,就要乘這個機會熟睡一番,切不可勉強提起精神和睡意相抵抗;睡醒之後,可以從頭再做聽呼吸法,又能夠安然入睡。若是在白晝間睡了幾次不欲再睡時,不妨起來到外面稍為活動,或揀樹木多、空氣潔的地方,站在那裡做幾分鐘吐納工夫也好,或做柔軟體操、練太極拳也好,但要適可而止,勿使身體感覺疲勞;回到房內,或坐或臥,仍舊做聽呼吸的工夫,還可能入於熟睡的境界。凡患神經衰弱的人,大半兼有失眠症,安眠藥片不宜常服,只有聽呼吸一法,可以根本解決問題,毫無流弊,而且與《黃帝內經》上所說陽入於陰的理論相合。(《靈樞大惑論》:衛氣常留於陽,則陽氣盛;不得入於陰,則陰氣虛,故目不瞑。)前人書中常有心息相依這一個專門術語,但未說明如何依法。蘇東坡的工夫,是先用數息法,後用隨息法;朱子《調息箴》的工夫,則用《楞嚴經》觀鼻端白法。但數息要用意去數,不能純然無念;觀鼻要開眼去觀,時候久了,眼神難免疲勞;只有《莊子》聽呼吸法,心中不需要起念,久聽也不覺疲勞,才真能合於心息相依這個軌轍。今將這三種方法列舉如下,並加以淺釋,好讓學者自己去實驗:

  蘇東坡養生說:已飢方食,未飽先止;散步道遙,務令腹空;當腹空時,即便入室;不拘晝夜,坐臥自便;惟在攝身,使如木偶。……又用佛語,及老聃語,視鼻端白,數出入息,綿綿若存,用之不勤。數至數百,此心寂然,此身兀然(兀音屋),與虛空等,不煩禁制,白然不動;數至數千,或不能效,則有一法,其名曰隨,與息俱出,復與俱入;或覺此息,從毛竅中,八萬四千,雲蒸霧散。無始以來,諸病自除,諸障漸滅,自然明悟:譬如盲人,忽然有眼,此時何用求人指路,是故老人言盡於此。淺釋注意養生的人,食物要有節制,必須等到腹中覺得飢餓時,才可以進食,尚未吃得十分飽滿,就應當停止;每餐後宜到室外空曠地方自由自在的散步些時,使腹中的食物大部分都消化了,此時就回到房裡去準備做靜功;不論是白天或是夜晚,也不論用坐式或用臥式,聽各人自便;只要管住自己身體不讓它動搖,像木頭人一樣,就算合法。身體已經安置好了,即照佛家所說的法門和老子所講的工夫合起來做,用兩眼觀看自己的鼻尖,並同時用意數鼻中呼吸出入的次數,要訣貴在勿忘與勿助,勿忘就是綿綿若存勿助。就是用之不勤。普通數息法,若數出息即不數入息,若數入息即不數出息,一呼一吸,只算一次,不能算兩次。數到幾百次以後,心中寂然如虛空。身體兀然如山石,不需要勉強去禁止和制伏它,身心二者自然都安靜而不動了。數到幾千次以後,或無力再數下去,此時另有一個法子應付,叫作字訣,當息出時,心也隨它同出,當息入時,心也隨它同入;有時或感覺這個息似雲霧蒸發散布於周身無數的毛孔中(原文八萬四千是形容身上毛竅之多,不是實在的數字),不由鼻孔出入。工夫做到這樣地步,久遠以來的各種病患和障礙,都能夠逐漸滅除,心裡也就自然明白而開悟了;譬如瞎子,此時忽然眼睛透亮,自己能夠看見道路,用不著再要求他人指引了。

  朱子調息箴:鼻端有白,我其觀之;隨時隨處,容與猗移(容與,閒暇舒適之義。猗音依,猗移,隨順之義)。靜極而噓,如春沼魚;動極而翕(翕音習),如百蟲蟄。氤氳闔闢,其妙無窮。誰其尸之(字作字解),不宰之功。淺釋:觀鼻端白,原是佛教《楞嚴經》上二十五個圓通法門中第十四個法門,蘇東坡、朱晦庵兩人都採用了這句話,但他們的說法並不完全和《楞嚴經》相同。朱子的意思是說:做這個工夫,不論什麼時候、什麼地方,身體總要安閒而舒暢,不要弄得周身難過;又要心平氣和、順其自然,不要勉強執著。氣機靜到極處,它自然要動,就像春天的魚類,浮在水面噓氣;氣機動到極處,它自然要靜,就像冬天的蟲類,伏在土裡翕氣(是聚斂收攝之義)。此時身中之氣,交互團結,有天地氤氳之象;一動一靜,有乾坤闔闢之機,妙處是說不盡的。若問是誰在那裡做主?其實並無所謂主宰,而是自然的功能。

  莊子心齋法:顏回曰:敢問心齋?仲尼日:若一志;無聽之以耳,而聽之以心;無聽之以心,而聽之以氣;聽止於耳,心止於符。氣也者,虛而待物者也,唯道集虛,虛者心齋也。淺釋:顏回是孔夫子的學生,仲尼是孔夫子的外號。顏回問心齋兩個字是什麼意思?孔夫子說,你應該把心裡的念頭集中在一處,不要胡思亂想;等到念頭歸一之後,就用字訣,但不是用耳聽,是用心聽;這還是粗淺的說法,就深一層工夫講,也不是用心聽,而是用氣聽;到了這樣境界,耳聽的作用早已停止了,神和氣兩者合而為一,心也不起作用了。氣的本質是虛的,它要等待一件東西來和它相集合,只有這個東西常和太虛之氣集合在一起,工夫如果做到心同太虛一樣,就算是心齋。

  以上是孔夫子告顏回所問心齋工夫的做法。這種工夫是一連串做下去的,中間本無所謂階段,但為學者容易入門起見,不妨在整個工夫中劃分幾個步驟,再詳細的加以說明:第一步若一志

字作字解。就是思想,也可以說是念頭。當起首做工夫的時候,心中思想要專一,不要有許多雜 念在裡面打攪,雜念如果不掃除乾淨,工夫很難做得好。

  第二步無聽之以耳,而聽之以心”“等於,也可以作字解;字是代名詞,指所聽的對象而言;字作字解。念頭歸一了,就開始做工夫,用字訣。普通所謂聽,本是用兩個耳朵聽各種聲音;此處所謂聽,決不是聽聲音。人們就要發生疑問了:既說是聽,必有所聽的對象,不聽聲音,又聽什麼?這個問題,在各家注解上都找不到明確的回答。今日特為指出,初下手就是聽鼻中呼吸之氣。凡呼吸係統正常而不發生障礙的人,鼻中氣息都沒有聲音,所以說勿用耳聽;雖是沒有聲音,但自己卻能夠知道鼻中氣息一出一入,或快或慢,或粗或細,縱然是聾子,也會有這個感覺,所以說聽之以心

  第三步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此處又引起問題了;心是有知覺的,還可以說得上一個字;氣是沒有知覺的,如何也能夠用它來聽?心所聽的對象是氣,氣所聽的對象又是什麼?若說用氣來聽氣,這句話在埋論上講不通,究竟怎樣解釋才好?答曰:聽息的工夫做得時間長久,心和氣已經打成一片,分不開了,氣不能作為心的對象了,不能再說用這個心,聽那個氣,所以說無聽之以心。此時身中的神和氣雖然團結在一起,尚未達到混沌境界,還稍為有點知覺,繼續做下去,並不需要很多時間,自然就完全無知覺了。從有知覺到無知覺這一段暫時的過程中,與其說以心聽氣,使心和氣相對立,不如說以氣聽氣,使心和氣二者之間泯去裂痕,所以說聽之以氣。此處雖仍舊,實際上就是不要再著意於,成語所謂聽其自然聽之而已聽他去罷,這幾個字是此處最好的解釋。

  第四步聽止於耳心止於符初下手做工夫,注重在字訣;等到念頭歸一之後,就注重字訣;假使長久的抱住一個字不肯放鬆,也嫌過於執著,再後就要用字訣了,所謂聽止於耳,就是教人不要再著意於聽。此時,夫已漸漸的入於混沌境界,身中是神氣合一,心的知覺已不起作用,所以說心止於符(符即是符合之義)。這種神氣合一的狀態是無知無覺的,外表上看來和 睡著了一樣,但內部的情況是不相同的。

  第五步氣也者,虛而待物者也,唯道集虛,虛者心齋也。以前由淺而深的境界,一步一步的都經過了,最後到了的境界。這個是從無知無覺以後自然得到的,不是用意識製造出來的,如果做工夫時候,心裡常常想著要虛,反而不能虛了。全部工夫原是由後天返還到先天,所以第五步工夫,應該就先天境界去體會。若問如何叫作先天,這件事已越出療養法範圍之外,此處不必深談。普通用靜功療病;只要做到身中神氣合一的境界(即心止於符),已足夠了。

  今將以上所列三種法門作一個總結:蘇東坡是先數息,後不數;他所謂隨息出入,就是隨其自然,不要再去數它。朱晦庵是先觀息,後不觀;他所謂不宰之功,就是順其自然,不要再去觀它。莊子是先聽息,後不聽;他所謂聽止於耳,就是任其自然,不要再去聽它。三人下手的工夫雖然不同,後來都歸到一條路上,學者可以參合而用之。青年神經衰弱者,用此法三個月,可以愈十分之七八;中年神經衰弱者,用此法三個月,可以愈十分之五六。但病有輕重之別,此指病重者而言,病輕者差不多可以全愈。但每日早晚仍宜抽空做兩次,勿使間斷,才能繼續維持已得之效果,逐漸完成未了之餘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