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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一

仙藥:

  抱朴子曰:神農四經曰,上藥令人身安命延,昇為天神,遨遊上下,使役萬靈,體生毛羽,行廚立至。又曰,五芝及餌丹砂、玉札、曾青、雄黃、雌黃、雲母、太乙禹餘糧,各可單服之,皆令人飛行長生。又曰,中藥養性,下藥除病,能令毒蟲不加,猛獸不犯,惡氣不行,眾妖併辟。又孝經援神契曰,椒薑禦濕,菖蒲益聰,巨勝延年,威喜辟兵。皆上聖之至言,方術之實錄也,明文炳然,而世人終於不信,可歎息者也。仙藥之上者丹砂,次則黃金,次則白銀,次則諸芝,次則五玉,次則雲母,次則明珠,次則雄黃,次則太乙禹餘糧,次則石中黃子,次則石桂,次則石英,次則石腦,次則石黃,次則石M,次則曾青,次則松柏脂、茯苓、地黃、麥門冬、木巨勝、重樓、黃連、石韋、楮實、象柴,一名托盧是也。或云仙人杖,或云西王母杖,或名天精,或名卻老,或名地骨,或名苟杞也。天門冬,或名地門冬,或名莚門冬,或名顛棘,或名淫羊食,或名管松,其生高地,根短而味甜,氣香者善。其生水側下地者,葉細似蘊而微黃,根長而味多苦,氣臭者下,亦可服食。然喜令人下氣,為益尤遲也。服之百日,皆丁肚倍罹韞漱庤擎諵],入山便可蒸,若煮啖之,取足可以斷穀。若有力可餌之,亦可作散,并及絞其汁作酒,以服散尤佳。楚人呼天門冬為百部,然自有百部草,其根俱有百許,相似如一也,而其苗小異也。真百部苗似拔揳,唯中以治欬及殺蝨耳,不中服食,不可誤也。如黃精一名白及,而實非中以作糊之白及也。按本草藥之與他草同名者甚多,唯精博者能分別之,不可不詳也。黃精一名兔竹,一名救窮,一名垂珠。服其花勝其實,服其實勝其根,但花難多得。得其生花十斛,乾之纔可得五六斗耳,而服之日可三合,非大有役力者不能辨也。服黃精僅十年,乃可大得其益耳。俱以斷穀不及朮,朮餌令人肥健,可以負重涉險,但不及黃精甘美易食,凶年可以與老小休糧,人不能別之,謂為米脯也。

  五芝者,有石芝,有木芝,有草芝,有肉芝,有菌芝,各有百許種也。

  石芝者,石象芝生於海隅名山,及島嶼之涯有積石者,其狀如肉象有頭尾四足者,良似生物也,附於大石,喜在高岫險峻之地,或卻著仰綴也。赤者如珊瑚,白者如截肪,黑者如澤漆,青者如翠羽,黃者如紫金,而皆光明洞徹如堅冰也。晦夜去之三百步,便望見其光矣。大者十餘斤,小者三四斤,非久齋至精,及佩老子入山靈寶五符,亦不能得見此輩也。凡見諸芝,且先以開山卻害符置其上,則不得復隱蔽化去矣。徐徐擇王相之日,設醮祭以酒脯,祈而取之,皆從日下禹步閉氣而往也。又若得石象芝,擣之三萬六千杵,服方寸匕,日三,盡一斤,則得千歲;十斤,則萬歲。亦可分人服也。又玉脂芝,生於有玉之山,常居懸危之處,玉膏流出,萬年已上,則凝而成芝,有似鳥獸之形,色無常彩,率多似山玄水蒼玉也。亦鮮明如水精,得而末之,以無心草汁和之,須臾成水,服一升,得一千歲也。七明九光芝,皆石也,生臨水之高山石崖之間,狀如盤E,不過徑尺以還,有莖蔕連綴之,起三四寸,有七孔者,名七明,九孔者名九光,光皆如星,百餘步內,夜皆望見其光,其光自別,可散不可合也。常以秋分伺之得之,擣服方寸匕,入口則翕然身熱,五味甘美,盡一斤則得千歲,令人身有光,所居暗地如月,可以夜視也。石蜜芝,生少室石戶中,戶中便有深谷,不可得過,以石投谷中,半日猶聞其聲也。去戶外十餘丈有石柱,柱上有偃蓋石,高度徑可一丈許,望見蜜芝從石戶上墮入偃蓋中,良久,輒有一滴,有似雨後屋之餘漏,時時一落耳。然蜜芝墮不息,而偃蓋亦終不溢也。戶上刻石為科斗字,曰得服石蜜芝一斗者壽萬歲。諸道士共思惟其處,不可得往,唯當以E器著勁竹木端以承取之,然竟未有能為之者。按此石戶上刻題如此,前世必已有得之者也。石桂芝,生名山石穴中,似桂樹而實石也。高尺許,大如徑尺,光明而味辛,有枝條,擣服之一斤得千歲也。石中黃子,所在有之,沁水山為尤多。其在大石中,則其石常潤濕不燥,打其石有數十重,乃得之。在大石中,赤黃溶溶,如雞子之在其殼中也。即當飲之,不飲則堅凝成石,不復中服也。法正當及未堅時飲之,既凝則應末服也。破一石中,多者有一升,少者有數合,可頓服也。雖不得多,相繼服之,共計前後所服,合成三升,壽則千歲。但欲多服,唯患難得耳。石腦芝,生滑石中,亦如石中黃子狀,但不皆有耳。打破大滑石千許,乃可得一枚。初破之,其在石中,五色光明而自動,服一升得千歲矣。石硫黃芝,五岳皆有,而箕山為多。其方言許由就此服之而長生,故不復富貴累意,不受堯禪也。石硫丹者,石之赤精,蓋石硫黃之類也。皆浸溢於崖岸之間,其濡濕者可丸服,其已堅者可散服,如此有百二十,皆石芝也,事在太乙玉策及昌宇內記,不可具稱也。

  及夫木芝者,松柏脂淪入地千歲,化為茯苓,茯苓萬歲,其上生小木,狀似蓮花,名曰木威喜芝。夜視有光,持之甚滑,燒之不然,帶之辟兵,以帶雞而雜以他雞十二頭其籠之,去之十二步,射十二箭,他雞皆傷,帶威喜芝者終不傷也。從生門上採之,於六甲陰乾之,百日,末服方寸匕,日三,盡一枚,則三千歲也。千歲之栝木,其下根如坐人,長七寸,刻之有血,以其血塗足下,可以步行水上不沒;以塗人鼻以入水,水為之開,可以止住淵底也;以塗身則隱形,欲見則拭之。又可以治病,病在腹內,刮服一刀圭,其腫痛在外者,隨其所在刮一刀圭,即其腫痛所在以摩之,皆手下即愈,假令左足有疾,則刮塗人之左足也。又刮以雜巨勝為燭,夜遍照地下,有金玉寶藏,則光變青而下垂,以鍤掘之可得也。末之,服盡十斤則千歲也。又松樹枝三千歲者,其皮中有聚脂,狀如龍形,名曰飛節芝,大者重十斤,末服之,盡十斤,得五百歲也。又有樊桃芝,其木如昇龍,其花葉如丹羅,其實如翠鳥,高不過五尺,生於名山之陰,東流泉水之土,以立夏之候伺之,得而末服之,盡一株得五千歲也。參成芝,赤色有光,扣之枝葉,如金石之音,折而續之,即復如故。木渠芝,寄生大木上,如蓮花,九莖一叢,其味甘而辛。建木芝實生於都廣,其皮如纓蛇,其實如鸞鳥。此三芝得服之,白日昇天也。黃盧子、尋木華、玄液華,此三芝生於泰山要鄉及奉高,有得而服之,皆令人壽千歲。黃蘗檀桓芝者,千歲黃蘗,木下根有如三斛器,去本株一二丈,以細根相連狀如縷,得末而服之,盡一枚則成地仙不死也。此輩復百二十種,自有圖也。

  草芝有獨搖芝,無風自動,其莖大如手指,赤如丹,素葉似莧,其根有大魁如斗,有細者如雞子十二枚,周繞大根之四方,如十二辰也,相去丈許,皆有細根,如白髮以相連,生高山深谷之上,其所生左右無草。得其大魁末服之,盡則得千歲,服其細者一枚百歲,可以分他人也。懷其大根即隱形,欲見則左轉而出之。牛角芝,生虎壽山及吳阪上,狀似蔥,特生如牛角,長三四尺,青色,末服方寸匕,日三,至百日,則得千歲矣。龍仙芝,狀如昇龍之相負也,以葉為鱗,其根則如蟠龍,服一枚則得千歲矣。麻母芝,似麻而莖赤色,花紫色。紫珠芝,其花黃,其葉赤,其實如李而紫色,二十四枝輒相連,而垂如貫珠也。白符芝,高四五尺,似梅,常以大雪而花,季冬而實。朱草芝,九曲,曲有三葉,葉有三實也。五德芝,狀似樓殿,莖方,其葉五色各具而不雜,上如偃蓋,中常有甘露,紫氣起數尺矣。龍銜芝,常以仲春對生,三節十二枝,下根如坐人。凡此草芝,又有百二十種,皆陰乾服之,則令人與天地相畢,或得千歲二千歲。

  肉芝者,謂萬歲蟾蜍,頭上有角,頷下有丹書八字再重,以五月五日日中時取之,陰乾百日,以其左足畫地,即為流水,帶其左手於身,辟五兵,若敵人射己者,弓弩矢皆反還自向也。千歲蝙蝠,色白如雪,集則倒縣,腦重故也。此二物得而陰乾末服之,令人壽四萬歲。千歲靈龜,五色具焉,其雄額上兩骨起似角,以羊血浴之,乃剔取其甲,火炙擣服方寸匕,日三,盡一具,壽千歲。行山中,見小人乘車馬,長七八寸者,肉芝也,捉取服之即仙矣。風生獸似貂,青色,大如狸,生於南海大林中,張網取之,積薪數車以燒之,薪盡而此獸在灰中不然,其毛不焦,斫刺不入,打之如皮囊,以鐵鎚鍛其頭數十下乃死,死而張其口以向風,須臾便活而起走,以石上菖蒲塞其鼻即死。取其腦以和菊花服之,盡十斤,得五百歲也。又千歲鷰,其窠戶北向,其色多白而尾掘,取陰乾,末服一頭五百歲。凡此又百二十種,此皆肉芝也 。

  菌芝,或生深山之中,或生大木之下,或生泉之側,其狀或如宮室,或如車馬,或如龍虎,或如人形,或如飛鳥,五色無常,亦百二十種,自有圖也。皆當禹步往采取之,刻以骨刀,陰乾末服方寸匕,令人昇仙,中者數千歲,下者千歲也。欲求芝草,入名山,必以三月九月,此山開出神藥之月也,勿以山佷日,必以天輔時,三奇會尤佳。出三奇吉門到山,須六陰之日,明堂之時,帶靈寶符,牽白犬,抱白雞,以白鹽一斗,及開山符檄,著大石上,執吳唐草一把以入山,山神喜,必得芝也。又采芝及服芝,欲得王相專和之日,支干上下相生為佳。此諸芝名山多有之,但凡庸道士,心不專精,行穢德薄,又不曉入山之術,雖得其圖,不知其狀,亦終不能得也。山無大小,皆有鬼神,其鬼神不以芝與人,人則雖踐之,不可見也。

  又雲母有五種,而人多不能分別也,法當舉以向日,看其色,詳占視之,乃可知耳。正爾於陰地視之,不見其雜色也。五色並具而多青者名雲英,宜以春服之。五色並具而多赤者名雲珠,宜以夏服之。五色並具而多白者名雲液,宜以秋服之。五色並具而多黑者名雲母,宜以冬服之。但有青黃二色者名雲沙,宜以季夏服之。皛皛純白名磷石,可以四時長服之也。服五雲之法,或以桂蔥水玉化之以為水,或以露於鐵器中,以玄水熬之為水,或以硝石合於筒中埋之為水,或以蜜搜為酪,或以秋露漬之百日,韋囊挻以為粉,或以無巔草樗血合餌之,服之一年,則百病除,三年久服,老公反成童子,五年不闕,可役使鬼神,入火不燒,入水不濡,踐棘而不傷膚,與仙人相見。又他物埋之即朽,著火即焦,而五雲以納猛火中,經時終不然,埋之永不腐敗,故能令人長生也。又云,服之十年,雲氣常覆其上,服其母以致其子,理自然也。又向日看之,晻晻純黑色起者,不中服,令人病淋發瘡。雖水餌之,皆當先以茅屋霤水,若東流水露水,漬之百日,淘汰去其土石,乃可用耳。中山衛叔卿服之,積久能乘雲而行,以其方封之玉匣之中,仙去之後,其子名世,及漢使者梁伯,得而按方合服,皆得仙去。

  又雄黃當得武都山所出者,純而無雜,其赤如雞冠,光明曄曄者,乃可用耳。其但純黃似雄黃色,無赤光者,不任以作仙藥,可以合理病藥耳。餌服之法,或以蒸煮之,或以酒餌,或先以硝石化為水乃凝之,或以玄胴腸裹蒸之於赤土下,或以松脂和之,或以三物煉之,引之如布,白如冰,服之皆令人長生,百病除,三尸下,瘢痕滅,白髮黑,墮齒生,千日則玉女來侍,可得役使,以致行廚。又玉女常以黃玉為誌,大如黍米,在鼻上,是真玉女也,無此誌者,鬼試人耳。

  玉亦仙藥,但難得耳。玉經曰:服金者壽如金,服玉者壽如玉也。又曰:服玄真者,其命不極。玄真者,玉之別名也。令人身飛輕舉,不但地仙而已。然其道遲成,服一二百斤,乃可知耳。玉可以烏米酒及地榆酒化之為水,亦可以蔥漿消之為M,亦可餌以為丸,亦可燒以為粉,服之一年已上,入水不霑,入火不灼,刃之不傷,百毒不犯也。不可用已成之器,傷人無益,當得璞玉,乃可用也,得于闐國白玉尤善。其次有南陽徐善亭部界中玉及日南盧容水中玉亦佳。赤松子以玄蟲血漬玉為水而服之,故能乘煙上下也。玉屑服之與水餌之,俱令人不死。所以為不及金者,令人數數發熱,似寒食散狀也。若服玉屑者,宜十日輒一服雄黃丹砂各一刀圭,散髮洗沐寒水,迎風而行,則不發熱也。董君異嘗以玉醴與盲人服之,目旬日而愈。有吳延稚者,志欲服玉,得玉經方不具,了不知其節度禁忌,乃招合得珪璋環璧,及校劍所用甚多,欲餌治服之,後余為說此不中用,乃歎息曰: 事不可不精,不但無益,乃幾作禍也。

  又銀但不及金玉耳,可以地仙也。服之法,以麥漿化之,亦可以朱草酒餌之,亦可以龍膏煉之,然三服,輒大如彈丸者,又非清貧道士所能得也 。

  又真珠徑一寸以上可服,服之可以長久,酪漿漬之皆化如水銀,亦可以浮石水蜂窠化,包彤蛇黃合之,可引長三四尺,丸服之,絕穀服之,則不死而長生也。淳漆不沾者,服之令人通神長生,餌之法,或以大無腸公子,或云大蟹,十枚投其中,或以雲母水,或以玉水合服之,九蟲悉下,惡血從鼻去,一年六甲行廚至也。

  桂可以蔥涕合蒸作水,可以竹瀝合餌之,亦可以先知君腦,或云龜,和服之,七年,能步行水上,長生不死也。

  巨勝一名胡麻,餌服之不老,耐風濕,補衰老也。桃膠以桑灰汁漬,服之百病愈,久服之身輕有光明,在晦夜之地如月出也,多服之則可以斷穀 。

  木實之赤者,餌之一年,老者還少,令人徹視見鬼。昔道士梁須年七十乃服之,轉更少,至年百四十歲,能夜書,行及奔馬,後入青龍山去。槐子以新甕合泥封之,二十餘日,其表皮皆爛,乃洗之如大豆,日服之,此物主補腦,久服之,令人髮不白而長生。玄中蔓方,楚飛廉、澤瀉、地黃、黃連之屬,凡三百餘種,皆能延年,可單服也。靈飛散、未夬丸 、制命丸、羊血丸,皆令人駐年卻老也。

  南陽酈縣山中有甘谷水,谷水所以甘者,谷上左右皆生甘菊,菊花墮其中,歷世久,故水味為變。其臨此谷中居民,皆不穿井,悉食甘谷水,食者無不老壽,高者百四五十歲,下者不失八九十,無夭年人,得此菊力也。故司空王暢太尉劉寬太傅袁隗,皆為南陽太守,每到官,常使酈縣月送甘谷水四十斛以為飲食。此諸公多患風痺及眩冒,皆得愈,但不能大得其益,如甘谷上居民,生小便飲食此水者耳。又菊花與薏花相似,直以甘苦別之耳,菊甘而薏苦,諺言所謂苦如薏者也。今所在有真菊,但為少耳,率多生於水側,緱氏山與酈縣最多,仙方所謂日精更生,周盈皆一菊,而根莖花實異名,其說甚美,而近來服之者略無效,正由不得真菊也。夫甘谷水得菊之氣味,亦何足言。而其上居民,皆以延年,況將復好藥,安得無益乎?

余亡祖鴻臚少卿曾為臨沅令,云此縣有廖氏家,世世壽考,或出百歲,或八九十,後徙去,子孫轉多夭折。他人居其故宅,復如舊,後累世壽考。由此乃覺是宅之所為,而不知其何故,疑其井水殊赤,乃試掘井左右,得古人埋丹砂數十斛,去井數尺,此丹砂汁因泉漸入井,是以飲其水而得壽,況乃餌煉丹砂而服之乎?

  余又聞上黨有趙瞿者,病癩歷年,眾治之不愈,垂死。或云不及活,流棄之,後子孫轉相注易,其家乃糧將之,送置山穴中。瞿在穴中,自怨不幸,晝夜悲歎,涕泣經月。有仙人行經過穴,見而哀之,具問訊之。瞿知其異人,乃叩頭自陳乞哀,於是仙人以一囊藥賜之,教其服法。瞿服之百許日,瘡都愈,顏色豐悅,肌膚玉澤。仙人又過視之,瞿謝受更生活之恩,乞丐其方。仙人告之曰,此是松脂耳,此山中更多此物,汝鍊之服,可以長生不死。瞿乃歸家,家人初謂之鬼也,甚驚愕。瞿遂長服松脂,身體轉輕,氣力百倍,登危越險,終日不極,年百七十歲,齒不墮,髮不白。夜臥,忽見屋間有光大如鏡者,以問左右,皆云不見,久而漸大,一室盡明如晝日。又夜見面上有綵女二人,長二三寸,面體皆具,但為小耳,遊戲其口鼻之間,如是且一年,此女漸長大,出在其側。又常聞琴瑟之音,欣然獨笑,在人間三百許年,色如小童,乃入抱犢山去,必地仙也。于時聞瞿服松脂如此,於是競服。其多役力者,乃車運驢負,積之盈室,服之遠者,不過一月,未覺大有益輒止,有志者難得如是也。

  又漢成帝時,獵者於終南山中,見一人無衣服,身生黑毛,獵人見之,欲逐取之,而其人踰坑越谷,有如飛騰,不可逮及。於是乃密伺候其所在,合圍得之,定是婦人。問之,言我本是秦之宮人也,聞關東賊至,秦王出降,宮室燒燔,驚走入山,飢無所食,垂餓死,有一老翁教我食松葉松實,當時苦澀,後稍便之,遂使不飢不渴,冬不寒,夏不熱。計此女定是秦王子嬰宮人,至成帝之世,二百許歲,乃將歸,以穀食之,初聞穀臭嘔吐,累日乃安。如是二年許,身毛乃脫落,轉老而死。向使不為人所得,便成仙人矣。

  南陽文氏,說其先祖,漢末大亂,逃去山中,飢困欲死。有一人教之食朮,遂不能飢,數十年乃來還鄉里,顏色更少,氣力勝故。自說在山中時,身輕欲跳,登高履險,歷日不極,行冰雪中,了不知寒。常見一高巖上,有數人對坐博戲者,有讀書者,俛而視文氏,因聞其相問,言此子中呼上否。其一人答言未可也。朮一名山X,一名山精。故神藥經曰:必欲長生,常服山精。

  昔仙人八公,各服一物,以得陸仙,各數百年,乃合神丹金液,而昇太清耳。人若合八物,鍊而服之,不得其力,是其藥力有轉相勝畏故也。韓終服菖蒲十三年,身生毛,日視書萬言,皆誦之,冬袒不寒。又菖蒲生須得石上,一寸九節已上,紫花者尤善也。趙他子服桂二十年,足下生毛,日行五百里,力舉千斤。移門子服五味子十六年,色如玉女,入水不沾,入火不灼也。楚文子服地黃八年,夜視有光,手上車弩也。林子明服朮十一年,耳長五寸,身輕如飛,能超踰淵谷二丈許。杜子微服天門冬,御八十妾,有子百三十人,日行三百里。任子季服茯苓十八年,仙人玉女往從之,能隱能彰,不復食穀,灸瘢皆滅,面體玉光。陵陽子仲服遠志二十年,有子三十七人,開書所視不忘,坐在立亡。仙經曰:雖服草木之葉,已得數百歲,忽怠於神丹,終不能仙。以此論之,草木延年而已,非長生之藥可知也。未得作丹,且可服之,以自榰持耳。

  或問:「服食藥物,有前後之宜乎?」抱朴子答曰:「按中黃子服食節度云,服治病之藥,以食前服之;養性之藥,以食後服之。吾以咨鄭君,何以如此。鄭君言,此易知耳,欲以藥攻病,既宜及未食,內虛,令藥力勢易行,若以食後服之,則藥但攻穀而力盡矣;若欲養性,而以食前服藥,則力未行,而被穀驅之下去不得止,無益也。」

  或問曰:「人服藥以養性,云有所宜,有諸乎?」抱朴子答曰:「按玉策記及開明經,皆以五音六屬,知人年命之所在。子午屬庚,卯酉屬己,寅申屬戊,丑未屬辛,辰戌屬丙,巳亥屬丁。一言得之者,宮與土也。三言得之者,徵與火也。五言得之者,羽與水也。七言得之者,商與金也。九言得之者,角與木也。若本命屬土,不宜服青色藥;屬金,不宜服赤色藥;屬木,不宜服白色藥;屬水,不宜服黃色藥;屬火,不宜服黑色藥。以五行之義,木克土,土克水,水克火,火克金,金剋木故也。若金丹大藥,不復論宜與不宜也。

  一言宮。庚子庚午,辛未辛丑,丙辰丙戌,丁亥丁巳,戊寅戊申,己卯己酉。

  三言徵。甲辰甲戌,乙亥乙巳,丙寅丙申,丁酉丁卯,戊午戊子,己未己丑。

  五言羽。甲寅甲申,乙卯乙酉,丙子丙午,丁未丁丑,壬辰壬戌,癸巳癸亥。

  七言商。甲子甲午,乙丑乙未,庚辰庚戌,辛巳辛亥,壬申壬寅,癸卯癸酉。

  九言角。戊辰戊戌,己巳己亥,庚寅庚申,辛卯辛酉,壬午壬子,癸丑癸未。

  禹步法:前舉左,右過左,左就右。次舉右,左過右,右就左。次舉右,右過左,左就右。

  如此三步,當滿二丈一尺,後有九跡。小神方,用真丹三斤,白蜜一斤,合和日曝煎之,令可丸。旦服如麻子十丸,未一年,髮白更黑,齒墮更生,身體潤澤,長服之,老翁還成少年,常服長生不死也。

  小餌黃金方,火銷金納清酒中,二百出,二百入,即沸矣。握之出指間,令如泥,若不沸及握之不出指間,即復銷之內酒中無數也。成服如彈丸一枚,亦可汁一丸分為小丸,服三十日,無寒溫,神人玉女下之。又銀亦可餌,與金同法。服此二物,可居名山石室中,一年即輕舉矣。人間服之,名地仙,勿妄傳也。

  兩儀子餌銷黃金法,豬負革肪三斤,醇苦酒一斗,取黃金五兩,置器中煎之,出爐,以金置肪中,百入百出,苦酒亦爾,韙@斤金,壽弊天地,食半斤金,壽二千歲;五兩,千二百歲,無多少,便可餌之。當以王相之日,作之神良,勿傳人,傳人,藥不成不神也。欲食去尸藥,當服丹砂。

  餌丹砂法,丹砂一斤,搗簁,下醇苦酒三升,淳漆二升,凡三物合,令相得,微火上煎之,令可丸,服如麻子三丸,日再。四十日,腹中百病愈,三尸去;服之百日,肌骨堅強;服之千日,司命削死籍,與天地相保,日月相望,改形易容,變化無常,日中無影,乃別有光矣 。

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二

辨問:

  或問曰:「若仙必可得,聖人已修之矣,而周孔不為之者,是無此道可知也。」

  抱朴子答曰:「夫聖人不必仙,仙人不必聖。聖人受命,不值長生之道,但自欲除殘去賊,夷險平暴,制禮作樂,著法垂教,移不正之風,易流遁之俗,匡將危之主,扶亡徵之國,刊詩書,撰河洛,著經誥,和雅頌,訓童蒙,應聘諸國,突無凝煙,席不暇煖。其事則鞅掌罔極,窮年無已,亦焉能閉聰掩明,內視反聽,呼吸導引,長齋久潔,入室鍊形,登山採藥,數息思神,斷穀清翰v?至於仙者,唯須篤志至信,勤而不怠,能恬能靜,便可得之,不待多才也。有入俗之高真,乃為道者之重累也。得合一大藥,知守一養神之要,則長生久視,豈若聖人所修為者云云之無限乎?且夫俗所謂聖人者,皆治世之聖人,非得道之聖人,得道之聖人,則黃老是也。治世之聖人,則周孔是也。黃帝先治世而後登仙,此是偶有能兼之才者也。古之帝王,刻於泰山,可省讀者七十二家,其餘磨滅者,不可勝數,而獨記黃帝仙者,其審然可知也 。

  世人以人所尤長,眾所不及者,便謂之聖。故善圍棋之無比者,則謂之棋聖,故嚴子卿馬綏明於今有棋聖之名焉。善史書之絕時者,則謂之書聖,故皇象胡昭於今有書聖之名焉。善圖畫之過人者,則謂之畫,故衛協張墨於今有畫聖之名焉。善刻削之尤巧者,則謂之木聖,故張衡馬鈞於今有木聖之名焉。故孟子謂伯夷,清之聖者也;柳下惠,和之聖者也;伊尹,任之聖者也。吾試演而論之,則聖非一事。夫班輸倕狄,機械之聖也;附扁和緩,治疾之聖也;子韋甘均,占候之聖也;史蘇辛廖,卜筮之聖也;夏育杜回,筋力之聖也;荊軻聶政,勇敢之聖也,飛廉夸父,輕速之聖也;子野延州,知音之聖也;孫吳韓白,用兵之聖也。聖者,人事之極號也,不獨於文學而已矣。莊周云:盜有聖人之道五焉。妄意而知人之藏者,明也;先入而不疑者,勇也;後出而不懼者,義也;知可否之宜者,知也;分財均同者,仁也。不得此道而成天下大盜者,未之有也。 」

  或曰:「聖人之道,不得枝分葉散,必總而兼之,然後為聖。」

  余答之曰:「孔子門徒,達者七十二,而各得聖人之一體,是聖事有剖判也。又云:顏淵具體而微,是聖事有厚薄也。又易曰:有聖人之道四焉,以言者尚其辭,以動者尚其變,以制器者尚其象,以卜筮者尚其占。此則聖道可分之明證也。何為善於道德以致神仙者,獨不可謂之為得道之聖?苟不有得道之聖,則周孔不得為治世之聖乎?既非一矣,何以當責使相兼乎?按仙經以為諸得仙者,皆其受命偶值神仙之氣,自然所稟。故胞胎之中,已含信道之性,及其有識,則心好其事,必遭明師而得其法,不然,則不信不求,求亦不得也。玉鈐經主命原曰:人之吉凶,制在結胎受氣之日,皆上得列宿之精。其值聖宿則聖,值賢宿則賢,值文宿則文,值武宿則武,值貴宿則貴,值富宿則富,值賤宿則賤,值貧宿則貧,值壽宿則壽,值仙宿則仙。又有神仙聖人之宿,有治世聖人之宿,有兼二聖之宿,有貴而不富之宿,有富而不貴之宿,有兼富貴之宿,有先富後貧之宿,有先貴後賤之宿,有兼貧賤之宿,有富貴不終之宿,有忠孝之宿,有兇惡之宿。如此不可具載,其較略如此。為人生本有定命,張車子之說是也。苟不受神仙之命,則必無好仙之心,未有心不好之而求其事者也,未有不求而得之者也。自古至今,有高才明達,而不信有仙者,有平平許人學而得仙者,甲雖多所鑒識而或蔽於仙,乙則多所不通而偏達其理,此豈非天命之所使然乎?

  夫道家寶祕仙術,弟子之中,尤尚簡擇,至精彌久,然後告之以要訣,況於世人,幸自不信不求,何為當強以語之邪?既不能化令信之,又將招嗤速謗。故得道之士,所以與世人異路而行,異處而止,言不欲與之交,身不欲與之雜。隔千里,猶恐不足以遠煩勞之攻;絕軌跡,猶恐不足以免毀辱之醜。貴不足以誘之,富不足以移之,何肯當自衒於俗士,言我有仙法乎?此蓋周孔所以無緣而知仙道也。且夫周孔,蓋是高才大學之深遠者耳,小小之伎,猶多不閑。使之跳丸弄劍,踰鋒投狹,履鉾n幢,擿盤緣案,跟挂萬仞之峻峭,游泳呂梁之不測,手扛千鈞,足躡驚飆,暴虎檻豹,攬飛捷矢,凡人為之,而周孔不能,況過於此者乎?他人之所念慮,蚤蝨之所首向,隔牆之朱紫,林下之草芥,匣匱之書籍,地中之寶藏,豐林邃藪之鳥獸,重淵洪潭之魚鱉,令周孔委曲其采色,分別其物名,經列其多少,審實其有無,未必能盡知,況於遠此者乎?聖人不食則飢,不飲則渴,灼之則熱,凍之則寒,撻之則痛,刃之則傷,歲久則老矣,損傷則病矣,氣絕則死矣。此是其所與凡人無異者甚多,而其所以不同者至少矣。所以過絕人者,唯在於才長思遠,口給筆高,德全行潔,強訓博聞之事耳,亦安能無事不兼邪?既已著作典謨,安上治民,復欲使之兩知仙道,長生不死,以此責聖人,何其多乎?吾聞至言逆俗耳,真語必違眾,儒士卒覽吾此書者,必謂吾非毀聖人。吾豈然哉?但欲盡物理耳,理盡事窮,則似於謗訕周孔矣。世人謂聖人從天而墜,神靈之物,無所不知,無所不能。甚於服畏其名,不敢復料之以事,謂為聖人所不為,則人無復能之者也;聖人所不知,則人無復知之者也,不可笑哉?今具以近事校之,想可以悟也。完山之鳥,賣生送死之聲,孔子不知之,便可復謂顏回只可偏解之乎?聞太山婦人之哭,問之,乃知虎食其家三人,又不知此婦人何以不徙去之意,須答乃悟。見羅雀者純得黃口,不辨其意,問之乃覺。及欲葬母,不知父墓所在,須人語之,既定墓崩,又不知之,弟子誥之,乃泫然流涕。又疑顏淵之盜食,乃假言欲祭先人,卜掇塵之虛偽。廄焚,又不知傷人馬否。顏淵後,便謂之已死。又周流七十餘國,而不能逆知人之必不用之也,而栖栖遑遑,席不暇溫。又不知匡人當圍之,而由其途。問老子以古禮,禮有所不解也。問郯子以鳥官,官有所不識也。行不知津,而使人問之,又不知所問之人,必譏之而不告其路,若爾可知不問也。下車逐歌鳳者,而不知彼之不住也。見南子而不知其無益也。諸若此類,不可具舉,但不知仙法,何足怪哉?又俗儒云:聖人所不能,則餘人皆不能。則宕人水居,梁母火化,伯子耐至熱,仲都堪酷寒,左慈兵解而不死,甘始休糧以經歲,范軼見斫而不入,鱉令流尸而更生,少千執百鬼,長房縮地脈,仲甫假形於晨鳧,張楷吹噓起雲霧,未聞周孔能為斯事也。」

  俗人或曰:「周孔皆能為此,但不為耳。」

  吾答之曰:「必不求之於明文,而指之以空言者,吾便可謂周孔能振翮鱄腹A翱翔八極,興雲致雨,移山拔井,但不為耳。一不以記籍見事為據者,復何限哉必若所云者,吾亦可以言周孔皆已昇仙,但以此法不可以訓世,恐人皆知不死之可得,皆必悉委供養,廢進宦而登危浮深,以修斯道,是為家無復子孫,國無復臣吏,忠孝並喪,大倫必亂,故周孔密自為之,而祕不告人,外託終亡之形,內有上仙之實。如此,則子亦將何以難吾乎?亦又未必不然也。靈寶經有正機平衡飛龜授袟凡三篇,皆仙術也。吳王伐石以治宮室,而於合石之中,得紫文金簡之書,不能讀之,使使者持以問仲尼,而欺仲尼曰:『吳王閑居,有赤雀銜書以置殿上,不知其義,故遠諮呈。』仲尼以視之,曰:『此乃靈寶之方,長生之法,禹之所服,隱在水邦,年齊天地,朝於紫庭者也。禹將仙化,封之名山石函之中,乃今赤雀銜之,殆天授也。』以此論之 是夏禹不死也,而仲尼又知之;安知仲尼不皆密修其道乎?正復使聖人不為此事,未可謂無其效也。人所好惡,各各不同,諭之以面,豈不信哉?誠合其意,雖小必為也;不合其神,雖大不學也。好苦憎甘,既皆有矣,嗜利棄義,亦無數焉。『聖人之大寶曰位,何以聚人曰財。』又曰:『富與貴,是人之所欲』,而昔已有禪之以帝王之位而不用,委之以四海之富而不願,蔑三九之官,背玉帛之聘,遂山林之高潔,甘魚釣之陋業者,蓋不可勝數耳。又曰:『男女飲食,人之大欲存焉。』是以好色不可諫,甘旨可忘憂。昔有絕穀棄美,不畜妻妾,超然獨往,浩然得意,顧影含歡,漱流忘味者,又難勝記也。人情莫不愛紅顏豔姿,輕體柔身,而黃帝逑篤醜之嫫母,陳侯憐可憎之敦洽。人鼻無不樂香,故流黃鬱金、芝蘭蘇合、玄膽素膠、江離揭車、春蕙秋蘭,價同瓊瑤,而海上之女,逐酷臭之夫,隨之不止。周文嗜不美之葅,不以易太牢之滋味。魏明好椎鑿之聲,不以易絲竹之和音。人各有意,安可求此以同彼乎?周孔自偶,不信仙道,日月有所不照,聖人有所不知,豈可以聖人所不為,便云天下無仙!是責三光不照覆盆之內也。」

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三

極言:

  或問曰:「古之仙人者,皆由學以得之,將特稟異氣耶?」抱朴子答曰:「是何言歟?彼莫不負笈隨師,積其功勤,蒙霜冒險,櫛風沐雨,而躬親灑掃,契闊勞藝,始見之以信行,終被試以危困,性篤行貞,心無怨貳,乃得升堂以入於室。或有怠厭而中止,或有怨恚而造退,或有誘於榮利,而還修流俗之事,或有敗於邪說,而失其淡泊之志,或朝為而夕欲其成,或坐修而立望其效。若夫睹財色而心不戰,聞俗言而志不沮者,萬夫之中,有一人為多矣。故為者如牛毛,獲者如麟角也。夫彀勁弩者,效力於發箭;涉大川者,保全於既濟;井不達泉,則猶不掘也;一步未至,則猶不往也。修塗之累,非移晷所臻;淩霄之高,非一簣之積。然升峻者患於垂上而力不足,為道者病於方成而志不遂。千倉萬箱,非一耕所得;干天之木,非旬日所長;不測之淵,起於汀瀅;陶朱之資,必積百千。若乃人退己進,陰子所以窮至道也。敬卒若始,羡門所以致雲龍也。我志誠堅,彼何人哉?」

  抱朴子曰:「俗民既不能生生,而務所以煞生。夫有盡之物,不能給無已之耗;江河之流,不能盈無底之器也。凡人利入少而費用多者,猶不供也,況無錙銖之來,而有千百之往乎?人無少長,莫不有疾,但輕重言之耳。而受氣各有多少,多者其盡遲,少者其竭速。其知道者補而救之,必先復故,然後方求量表之益。若令服食終日,則肉飛骨騰,導引改朔,則羽翮參差,則世間無不信道之民也。患乎升勺之利未堅,而鍾石之費相尋,根柢之據未極,而冰霜之毒交攻。不知過之在己,而反云道之無益,故捐丸散而罷吐納矣。故曰非長生難也,聞道難也;非聞道難也,行之難也;非行之難也,終之難也。良匠能與人規矩,不能使人必巧也。明師能授人方書,不能使人必為也。夫修道猶如播穀也,成之猶收積也。厥田雖沃,水澤雖美,而為之失天時,耕鋤又不至,登稼被壟,不穫不刈,頃畝雖多,猶無獲也。凡夫不徒不知益之為益也,又不知損之為損也,夫損易知而速焉,益難知而遲焉,人尚不悟其易,安能識其難哉?夫損之者如燈火之消脂,莫之見也,而忽盡矣。益之者如苗禾之播殖,莫之覺也,而忽茂矣。故治身養性,務謹其細,不可以小益為不平而不修,不可以小損為無傷而不防。凡聚小所以就大,積一所以至億也。若能愛之於微,成之於著,則幾乎知道矣。 」

  或問曰:「古者豈有無所施行,而偶自長生者乎?」抱朴子答曰:「無也。或隨明師,積功累勤,便得賜以合成之藥。或受祕方,自行治作,事不接於世,言不累於俗,而記著者止存其姓名,而不能具知其所以得仙者,故闕如也。昔黃帝生而能言,役使百靈,可謂天授自然之體者也,猶復不能端坐而得道。故陟王屋而受丹經,到鼎湖而飛流珠,登崆峒而問廣成,之具茨而事大隗,適東岱而奉中黃,入金谷而諮涓子,道養則資玄素二女,精推步則訪山稽力牧,講占候則詢風后,著體診則受雷岐,審攻戰則納五音之策,窮神奸則記白澤之辭,相地理則書青烏之說,救傷殘則綴金冶之術。故能畢該祕要,窮道盡真,遂昇龍以高躋,與天地乎罔極也。然按神仙經,皆云黃帝及老子奉事太乙元君以受要訣,況乎不逮彼二君者,安有自得仙度世者乎?未之聞也。」

或曰:「黃帝審仙者,橋山之塚,又何為乎?」抱朴子答曰:「按荊山經及龍首記,皆云黃帝服神丹之後,龍來迎之,群臣追慕,靡所措思,或取其几杖,立廟而祭之;或取其衣冠,葬而守之。列仙傳云:黃帝自擇亡日,七十日去,七十日還,葬於橋山,山陵忽崩,墓空無尸,但劍潀b焉。此諸說雖異,要於為仙也。言黃帝仙者,見於道書及百家之說者甚多,而儒家不肯長奇怪,開異塗,務於禮教,而神仙之事,不可以訓俗,故云其死,以杜民心耳。朱邑欒巴于公,有功惠於民,百姓皆生為之立廟祠。又古者盛德之人,身沒之後,臣子刊其勳績於不朽之器。而今世君長遷轉,吏民思戀,而樹德頌之碑者,往往有焉,此亦黃帝有廟墓之類也,豈足以證其必死哉? 」

  或人問曰:「彭祖八百,安期三千,斯壽之過人矣。若果有不死之道,被何不遂仙乎?豈非稟命受氣,自有脩短,而彼偶得其多,理不可延,故不免於彫隕哉?」抱朴子答曰:「按彭祖經云,其自帝嚳佐堯,歷夏至殷為大夫,殷王遣綵女從受房中之術,行之有效,欲殺彭祖,以絕其道,彭祖覺焉而逃去。去時年七八百餘,非為死也。黃石公記云:彭祖去後七十餘年,門人於流沙之西見之,非死明矣。又彭祖之弟子,青衣烏公、黑穴公、秀眉公、白兔公子、離婁公、太足君、高丘子、不肯來七八人,皆歷數百歲,在殷而各仙去,況彭祖何肯死哉?又劉向所記列仙傳亦言彭祖是仙人也。又安期先生者,賣藥於海邊,瑯琊人傳世見之,計已千年。秦始皇請與語,三日三夜。其言高,其旨遠,博而有證,始皇異之,乃賜之金璧,可直數千萬,安期受而置之於阜鄉亭,以赤玉滮@量為報,留書曰,復數千載,求我於蓬萊山。如此,是為見始皇時已千歲矣,非為死也。又始皇剛暴而驁很,最是天下之不應信神仙者。又不中以不然之言答對之者也。至於問安期以長生之事,安期答之允當,始皇惺悟,信世間之必有仙道,既厚惠遺,又甘心欲學不死之事,但自無明師也,而為盧敖徐福輩所欺弄,故不能得耳。向使安期先生言無符據,三日三夜之中,足以窮屈,則始皇必將烹煮屠戮,不免鼎俎之禍,其厚惠安可得乎?」

  或問曰:「世有服食藥物,行氣導引,不免死者,何也?」抱朴子答曰:「不得金丹,但服草木之藥及修小術者,可以延年遲死耳,不得仙也。或但知服草藥,而不知還年之要術,則終無久生之理也。或不曉帶神符,行禁戒,思身神,守真一,則止可令內疾不起,風濕不犯耳。若卒有惡鬼強邪,山精水毒害之,則便死也。或不得入山之法,令山神為之作禍,則妖鬼試之,猛獸傷之,溪毒擊之,蛇蝮螫之,致多死事,非一條也。或修道晚暮,而先自損傷已深,難可補復。補復之益,未得根據,而疾隨復作,所以剋伐之事,亦何緣得長生哉?或年老為道而得仙者,或年少為道而不成者,何哉?彼雖年老而受氣本多,受氣本多則傷損薄,傷損薄則易養,易養故得仙也。此雖年少而受氣本少,受氣本少則傷深,傷深則難救,難救故不成仙也。夫木槿楊柳,斷殖之更生,倒之亦生,橫之亦生。生之易者,莫過斯木也。然埋之既淺,又未得久,乍刻乍剝,或搖或拔,雖壅以膏壤,浸以春澤,猶不脫於枯瘁者,以其根荄不固,不暇吐其萌芽,津液不得遂結其生氣也。人生之為體,易傷難養,方之二木,不及遠矣。而所以攻毀之者,過於刻剝,劇乎搖拔也。濟之者鮮,壞之者眾,死其宜也。夫吐故納新者,因氣以長氣,而氣大衰者則難長也。服食藥物者,因血以益血,而血垂竭者則難益也。夫奔馳而喘逆,或欬或滿,用力役體,汲汲短乏者,氣損之候也。面無光色,皮膚枯臘,脣焦脈白,腠理萎瘁者,血減之證也。二證既衰於外,則靈根亦凋於中矣。如此,則不得上藥,不能救也。凡為道而不成,營生而得死者,其人非不有氣血也。然身中之所以為氣為血者,根源已喪,但餘其枝流也。譬猶入水之燼,火滅而煙不即息;既斷之木,柯葉猶生。二者非不有煙,非不有葉,而其所以為煙為葉者,已先亡矣。世人以覺病之日,始作為疾,猶以氣絕之日,為身喪之候也。唯怨風冷與暑濕,不知風冷暑濕,不能傷壯實之人也,徒患體虛氣少者,不能堪之,故為所中耳。何以較之,設有數人,年紀老壯既同,服食厚薄又等,俱造沙漠之地,並冒嚴寒之夜,素雪墮於上,玄冰結於下,寒風摧條而宵駭,欬唾凝 於唇吻,則其中將有獨中冷者,而不必盡病也。非冷氣之有偏,蓋人體有不耐者耳。故俱食一物,或獨以結病者,非此物之有偏毒也。鈞器齊飲,而或醒或醉者,非酒勢之有彼此也。同冒炎暑,而或獨以暍死者,非天熱之有公私也。齊服一藥,而或昏瞑煩悶者,非毒烈之有愛憎也。是以衝風赴林,而枯柯先摧;洪濤淩崖,而拆隙首頹;烈火燎原,而燥卉前焚;龍E墜地,而脆者獨破。由p以觀,則人之無道,體已素病,因風寒暑濕者以發之耳。苟能令正氣不衰,形神相衛,莫能傷也。凡為道者,常患於晚,不患於早也。恃年紀之少壯,體力之方剛者,自役過差,百病兼結,命危朝露,不得大藥,但服草木,可以差於常人,不能延其大限也。故仙經曰:養生以不傷為本。此要言也。神農曰:百病不愈,安得長生?信哉斯言也。」

  或問曰:「所謂傷之者,豈非淫慾之間乎?」抱朴子曰:「亦何獨斯哉?然長生之要,在乎還年之道。上士知之,可以延年除病;其次不以自伐者也。若年尚少壯而知還年,服陰丹以補腦,采玉液於長谷者,不服藥物,亦不失三百歲也,但不得仙耳。不得其術者,古人方之於冰盃之盛湯,羽苞之蓄火也。且又才所不逮,而困思之,傷也;力所不勝,而強舉之,傷也;悲哀憔悴,傷也;喜樂過差,傷也;汲汲所欲,傷也;久談言笑,傷也;寢息失時,傷也;挽弓引弩,傷也;沈醉嘔吐,傷也;飽食即臥,傷也;跳走喘乏,傷也;歡呼哭泣,傷也;陰陽不交,傷也;積傷至盡則早亡,早亡非道也。是以養生之方,唾不及遠,行不疾步,耳不極聽,目不久視,坐不至久,臥不及疲,先寒而衣,先熱而解,不欲極飢而食,食不過飽,不欲極渴而飲,飲不過多。凡食過則結積聚,飲過則成痰癖。不欲甚勞甚逸,不欲起晚,不欲汗流,不欲多睡,不欲奔車走馬,不欲極目遠望,不欲多啖生冷,不欲飲酒當風,不欲數數沐浴,不欲廣志遠願,不欲規造異巧。冬不欲極溫,夏不欲窮涼,不露臥星下,不眠中見肩,大寒大熱,大風大霧,皆不欲冒之。五味入口,不欲偏多,故酸多傷脾,苦多傷肺,辛多傷肝,鹹多則傷心,甘多則傷腎,此五行自然之理也。凡言傷者,亦不便覺也,謂久則壽損耳。是以善攝生者,臥起有四時之早晚,興居有至和之常制;調利筋骨,有偃仰之方;杜疾閑邪,有吞吐之術;流行榮衛,有補瀉之法;節宣勞逸,有與奪之要。忍怒以全陰氣,抑喜以養陽氣。然後先將服草木以救虧缺,後服金丹以定無窮,長生之理,盡於此矣。若有欲決意任懷,自謂達識知命,不泥異端,極情肆力,不營久生者,聞此言也,雖風之過耳,電之經目,不足諭也。雖身枯於流連之中,氣絕於紈綺之間,而甘心焉,亦安可告之以養生之事哉?不惟不納,乃謂妖訛也。而望彼信之,所謂以明鑑給矇瞽,以絲竹娛聾夫也。」

抱朴子內篇卷之十四

勤求:

  抱朴子曰:「天地之大德曰生,生好物者也。是以道家之所至祕而重者,莫過乎長生之方也。故血盟乃傳,傳非其人,戒在天罰。先師不敢以輕行授人,須人求之至勤者,猶當揀選至精者乃教之,況乎不好不求,求之不篤者,安可衒其沽以告之哉?其受命不應仙者,雖日見仙人成群在世,猶必謂彼自異種人,天下別有此物,或呼為鬼魅之變化,或云偶值於自然,豈有肯謂修為之所得哉?苟心所不信,雖令赤松王喬言提其耳,亦當同以為妖訛。然時頗有識信者,復患於不能勤求明師。夫曉至要得真道者,誠自甚稀,非倉卒可值也。然知之者,但當少耳,亦未嘗絕於世也。由求之者不廣不篤,有仙命者,要自當與之相值也。然求而不得者有矣,未有不求而得者也。世間自有奸偽圖錢之子,而竊道士之號者,不可勝數也。然此等復不謂挺無所知也,皆復粗開頭角,或妄沽名,加之以伏邪飾偽,而好事之徒,不識其真偽者,徒多之進問,自取誑惑,而拘制之,不令得行,廣尋奇士異人,而告之曰,道盡於此矣。以誤於有志者之不少,可歎可恚也。或聞有曉消五雲、飛八石、轉九丹、冶黃白、水瓊瑤、化朱碧、凝霜雪於神爐、採靈芝於嵩岳者,則多而毀之曰,此法獨有赤松王喬知之,今世之人而云知之者,皆虛妄耳。則淺見之家,不覺此言有詐偽而作,便息遠求之意。悲夫,可為慨歎者也!淩晷飆飛,暫少忽老,迅速之甚,諭之無物,百年之壽,三萬餘日耳。幼弱則未有所知,衰邁則歡樂並廢,童蒙昏耄,除數十年,而險隘憂病,相尋代有,居世之年,略消其半,計定得百年者,喜笑平和,則不過五六十年,咄嗟滅盡,哀憂昏耄,六七千日耳,顧眄已盡矣,況於全百年者,萬未有一乎?諦而念之,亦無以笑彼夏蟲朝菌也。蓋不知道者之所至悲矣。里語有之:人在世間,日失一日,如牽牛羊以詣屠所,每進一步,而去死轉近。此譬雖醜,而實理也。達人所以不愁死者,非不欲求,亦固不知所以免死之術,而空自焦愁,無益於事。故云樂天知命,故不憂耳,非不欲久生也。姬公請代武王,仲尼曳杖悲懷,是知聖人亦不樂速死矣。俗人見莊周有大夢之喻,因復競共張齊死生之論。蓋詭道強達,陽作違抑之言,皆仲尼所為破律應煞者也。今察諸有此談者,被疾病則遽針灸,冒危險則甚畏死。然末俗通弊,不崇真信,背典誥而治子書,若不吐反理之巧辨者,則謂之朴野,非老莊之學。故無骨殖而取偶俗之徒,遂流漂於不然之說,而不能自返也。老子以長生久視為業,而莊周貴於搖尾塗中,不為被網之龜,被繡之牛,餓而求粟於河侯,以此知其不能齊死生也。晚學不能考校虛實,偏據一句,不亦謬乎?且夫深入九泉之下,長夜罔極,始為螻蟻之糧,終與塵壤合體,令人怛然心熱,不覺咄嗟。若心有求生之志,何可不棄置不急之事,以修玄妙之業哉?其不信則已矣。其信之者,復患於俗情之不蕩盡,而不能專以養生為意,而營世務之餘暇而為之,所以或有為之者,痧f晚而多不成也。凡人之所汲汲者,勢利嗜欲也。苟我身之不全,雖高官重權,金玉成山,妍豔萬計,非我有也。是以上士先營長生之事,長生定可以任意。若未昇玄去世,可且地仙人間。若彭祖老子,止人中數百歲,不失人理之懽,然後徐徐登遐,亦盛事也。然決須好師,師不足奉,亦無由成也。昔漢太后從夏侯勝受尚書,賜勝黃金百斤,他物不可勝數。及勝死,又賜勝家錢二百萬,為勝素服一百日。成帝在東宮時,從張禹受論語。及即尊位,賜禹爵關內侯,食邑千戶,拜光祿大夫,賜黃金百斤。又遷丞相,進爵安昌侯。年老乞骸骨,賜安車駟馬,黃金百斤,錢數萬。及禹疾,天子自臨省之,親拜禹床下。章帝在東宮時,從桓榮以受孝經。及帝即位,以榮為太常上卿。天子幸榮第,令榮東面坐,設几杖。會百官及榮門生生徒數百人,帝親自持業講說。賜榮爵關內侯,食邑五千戶。及榮病,天子幸其家,入巷下車,抱卷而趨,如弟子之禮。及榮薨,天子為榮素服。凡此諸君,非能攻城野戰,折衝拓境,懸旌效節,祈連方,轉元功,騁銳絕域也。徒以一經之業,宣傳章句,而見尊重,巍巍如此,此但能說死人之餘言耳。帝王之貴,猶自卑降以敬事之。世間或有欲試修長生之道者,而不肯謙下於堪師者,直爾蹴迮,從求至要,寧可得乎?夫學者之恭遜驅走,何益於師之分寸乎?然不爾,則是彼心不盡;彼心不盡,則令人告之不力;告之不力,則祕訣何可悉得邪?不得已當以浮淺示之,豈足以成不死之功哉?亦有人皮膚好喜,而信道之誠,不根心神,有所索欲,陽為曲恭,累日之間,怠慢已出。若值明智之師,且欲詳觀來者變態,試以淹久,故不告之,以測其志。則若此之人,情偽行露,亦終不得而教之,教之亦不得盡言吐實,言不了則為之無益也。陳安世者,年十三歲,蓋灌叔本之客子耳,先得仙道。叔本年七十皓首,朝夕拜安世曰,道尊德貴,先得道者則為師矣,吾不敢倦執弟子之禮也。由是安世告之要方,遂復仙去矣。夫人生先受精神於天地,後稟氣血於父母,然不得明師,告之以度世之道,則無由免死,鑿石有餘焰,年命已凋頹矣。由此論之,明師之恩,誠為過於天地,重於父母多矣,可不崇之乎?可不求之乎?」

  抱朴子曰:「古人質正,貴行賤言,故為政者不尚文辨,修道者不崇辭說。風俗衰薄,外飾彌繁,方策既山積於儒門,而內書亦鞅掌於術家。初學之徒,即未便可授以大要。又亦人情以本末殷富者為快。故後之知道者,干吉容嵩桂帛諸家,各著千所篇,然率多教誡之言,不肯善為人開顯大向之指歸也。其至真之訣,或但口傳,或不過尋尺之素,在領帶之中,非隨師經久,累勤歷試者,不能得也。雜猥弟子,皆各隨其用心之疏密,履苦之久遠,察其聰明之所逮,及志力之所能辨,各有所授,千百歲中,時有盡其囊枕之中,肘腋之下,祕要之旨耳。或但將之合藥,藥成分之,足以使之不死而已,而終年不以其方文傳之。故世間道士,知金丹之事者,萬無一也。而管見之屬,謂仙法當具在於紛若之書,及於祭祀拜伏之間而已矣。夫長生制在大藥耳,非祠醮之所得也。昔秦漢二代,大興祈禱,所祭太乙五神,陳寶八神之屬,動用牛羊穀帛,錢費億萬,了無所益。況於匹夫,德之不備,體之不養,而欲以三牲酒餚,祝願鬼神,以索延年,惑亦甚矣。或頗有好事者,誠欲為道,而不能勤求明師,合作異藥,而但晝夜誦講不要之書,數千百卷,詣老無益,便謂天下果無仙法。或舉門扣頭,以向空坐,烹宰犧牲,燒香請福,而病者不愈,死喪相襲,破產竭財,一無奇異,終不悔悟,自謂未篤。若以此之勤,求知方之師,以此之費,給買藥之直者,亦必得神仙長生度世也。何異詣老空耕石田,而望千倉之收,用力雖盡,不得其所也。所謂適楚而道燕,馬雖良而不到,非行之不疾,然失其道也。或有性信而喜信人,其聰明不足以校練真偽,揣測深淺;所博涉素狹,不能賞物。後世頑淺,趣得一人,自譽之子,云我有祕書,便守事之。而庸人小兒,多有外託有道之名,名過其實,由於誇誑,內抱貪濁,惟利是圖,有所請為,輒強喑嗚,俛仰抑揚。若所知寶祕乃深而不可得之狀。其有所請,從其所求,俛仰含笑,或許以頃後,故使不覺者,欲罷而不能,自謂事之未勤,而禮幣之尚輕也。於是篤信之心,尤加恭肅,賂以殊玩,為之執奴僕之役,不辭負重涉遠,不避經險履危,欲以積勞自效,服苦求哀,庶有異聞。而虛引歲月,空委二親之供養,捐妻子而不卹,戴霜蹈冰,連年隨之,而妨資棄力,卒無所成。彼初誠欺之,末或慚之,懵然體中,實自空罄短乏,無能法以相教,將何法以成人乎?余目見此輩不少,可以有十餘人。或自號高名,久居於世,世或謂之已三四百歲,但易名字,詐稱聖人,託於人間,而多有承事之者,余但不喜書其人之姓名耳。頗游俗間,凡夫不識妍蚩,為共吹揚,增長妖妄,為彼巧偽之人,虛生華譽,歙習遂廣,莫能甄別。故或令高人偶不留意澄察,而但任兩耳者,誤於學者,常由此輩,莫不使人歎息也。每見此曹,欺誑天下,以規勢利者,遲速皆受殃罰,天網雖疏,終不漏也。但誤有志者可念耳。世人多逐空聲,蔓鉈桯瞗C聞甲乙多弟子,至以百許,必當有異,便載馳競逐,赴為相聚守之徒,妨工夫以崇重彼愚陋之人也。而不復尋精,彼得門人之力。或以致富,辨逐之雖久,猶無成人之道,愚夫故不知此人不足可事,何能都不與悟,自可悲哉!夫搜尋仞之壟,求干天之木;漉牛跡之中,索吞舟之鱗,用日雖久,安能得乎?嗟乎!將來之學者,雖當以求師為務,亦不可以不詳擇為急也。陋狹之夫,行淺德薄,功微緣少,不足成人之道,亦無功課以塞人重恩也。深 思其趣,勿令徒勞也。」

  抱朴子曰:「諸虛名之道士,既善為誑詐,以欺學者;又多護短匿愚,恥於不知,陽若以博涉已足,終不肯行求請問於勝己者,蠢爾守窮,面牆而立;又不但拱默而已,乃復憎忌於實有道者而謗毀之,恐彼聲名之過己也。此等豈有意於長生之法哉?為欲以合致弟子,圖其財力,以快其情欲而已耳。而不知天高聽卑,其後必受斯殃也。夫貧者不可妄云我富也,賤者不可虛云我貴也,況道德之事實無,而空養門生弟子乎?凡俗之人,猶不宜懷妒善之心,況於道士,尤應以忠信快意為生者也,云何當以此之 然函胸臆間乎?人自不能聞見神明,而神明之聞見己之甚易也。此何異乎在紗幌之外,不能察軒房之內,而肆其倨慢,謂人之不見己。此亦如竊鍾棖物,鏗然有聲,惡他人聞之,因自掩其耳者之類也。而聾瞽之存乎精神者,唯欲專擅華名,獨聚徒眾,外求聲價,內規財力,患疾勝己,乃劇於俗人之爭權勢也。遂以唇吻為刃鋒,以毀譽為朋黨,口親心疏,貌合行離,陽敦同志之言,陰挾蜂蠆之毒,此乃天人所共惡,招禍之符檄也。夫讀五經,猶宜不恥下問,以進德修業,日有緝熙。至於射御之麤伎,書數之淺功,農桑之露事,規矩之小術,尚須師授以盡其理,況營長生之法,欲以延年度世,斯與救卹死事無異也。何可務惜請受之名,而永守無知之困,至老不改,臨死不悔,此亦天民之篤暗者也。令人代之慚悚,為之者獨不顧形影也。為儒生尚當兀然守朴,外託質素,知而如否,有而如無,令庸兒不得盡其稱,稱而不問不對,對必辭讓而後言。何其道士之人,強以不知為知,以無有為有,虛自衒燿,以圖奸利者乎?迷而不知返者,愈以遂往,若有以行此者,想不恥改也。吾非苟為此言,誠有為而興,所謂疾之而不能默然也。徒愍念愚人,不忍見嬰兒之投井耳。若覽之而悟者,亦仙藥之一草也,吾何為哉!不御苦口,其危至矣,不俟脈診而可知者也。」

  抱朴子曰:「設有死罪,而人能救之者,必不為之吝勞辱而憚卑辭也,必獲生生之功也。今雜猥道士之輩,不得金丹大法,必不得長生可知也。雖治病有起死之效,絕穀則積年不飢,役使鬼神,坐在立亡,瞻視千里,知人盛衰,發沈祟於幽翳,知禍福於未萌,猶無益於年命也,尚羞行請求,恥事先達,是惜一日之屈,而甘罔極之痛,是不見事類者也。古人有言曰,生之於我,利亦大焉。論其貴賤,雖爵為帝王,不足以此法比焉。論其輕重,雖富有天下,不足以此術易焉。故有死王樂為生鼠之喻也。夫治國而國平,治身而身生,非自至也,皆有以致之也。惜短乏之虛名,恥師授之蹔勞,雖日不愚,吾不信也。今使人免必死而就戮刑者,猶欣然喜於去重而即輕,脫炙爛而保視息,甘其苦痛,過於更生矣。人但莫知當死之日,故不暫憂耳。若誠知之,而刖劓之事,可得延期者,必將為之。況但躬親灑掃,執巾竭力於勝己者,可以見教之不死之道,亦何足為苦,而蔽者憚焉。假令有人,恥迅走而待野火之燒爇,羞逃風而致沈溺於重淵者,世必呼之為不曉事也,而咸知笑其不避災危,而莫怪其不畏實禍,何哉?」

  抱朴子曰:「昔者之著道書多矣,莫不務廣浮巧之言,以崇玄虛之旨,未有究論長生之階徑,箴砭為道之病痛,如吾之勤勤者也。實欲令迷者知反,失之東隅,收之桑榆,墜井引綆,愈於遂沒。但惜美疢而距惡石者,不可如何耳。人誰無過,過而能改,日月之蝕,睎顏氏之子也。又欲使將來之好生道者,審於所託,故竭其忠告之良謀,而不飾淫麗之言,言發則指切,筆下則辭痛,惜在於長生而折抑邪耳,何所索哉?」

  抱朴子曰:「深念學道藝養生者,隨師不得其人,竟無所成,而使後之有志者,見彼之不得長生,因云天下之果無仙法也。凡自度生,必不能苦身約己以修玄妙者,亦徒進失干祿之業,退無難老之功,內誤其身,外沮將來也。仙之可學致,如黍稷之可播種得,甚炳然耳。然未有不耕而獲嘉禾,未有不勤而獲長生度世也。」

抱朴子內篇卷之十五

雜應:

  或曰:「敢問斷穀人可以長生乎?凡有幾法,何者最善與?」抱朴子答曰:「斷穀人止可息肴糧之費,不能獨令人長生也。問諸曾斷穀積久者云,差少病痛,勝於食穀時。其服朮及餌黃精,又禹餘糧丸,日再服,三日,令人多氣力,堪負擔遠行,身輕不極。其服諸石藥,一服守中十年五年者及吞氣服符飲神水輩,但為不飢耳,體力不任勞也。道書雖言欲得長生,腸中當清;欲得不死,腸中無滓。又云,食草者善走而愚,食肉者多力而悍,食穀者智而不壽,食氣者神明不死。此乃行氣者一家之偏說耳,不可便孤用也。若欲服金丹大藥,先不食百許日為快。若不能者,正爾服之,但得仙小遲耳,無大妨也。若遭世荒,隱竄山林,知此法者,則可以不餓死。其不然也,則無急斷,急既無可大益。又止人中斷肉,聞肥鮮之氣,皆不能不有欲於中心。若未便絕俗委家,巖棲岫處者,固不成遂休五味,無致自苦,不如莫斷穀而節量飢飽。近有一百許法,或服守中石藥數十丸,便辟四五十日不飢,練松柏及朮,亦可以守中,但不及大藥,久不過十年以還。或辟一百二百日,或須日日服之,乃不飢者。或先作美食極飽,乃服藥以養所食之物,令不消化,可辟三年。欲還食穀,當以葵子豬膏下之,則所作美食皆下,不壞如故也。洛陽有道士董威輦,常止白社中,了不食,陳子敘共守事之,從學道積久,乃得其方,云以甘草、防風、莧實之屬十許種搗為散,先服方寸匕,乃吞石子大如雀卵十二枚,足辟百日,輒更服散,氣力顏色如故也。欲還食穀者,當服葵子湯下石子,乃可食耳。又赤龍血青龍膏作之,用丹砂曾青水,以石內其中,復須臾,石柔而可食也。若不即取,便消爛盡也。食此石以口取飽,令人丁壯。又有引石散,以方寸匕投一斗白石子中,以水合煮之,亦立熟如芋子,可食以當穀也。張太元舉家及弟子數十人,隱居林慮山中,以此法食石十餘年,皆肥健。但為須得白石,不如赤龍血青龍膏,取得石便可用,又當煮之,有薪火之煩耳。或用符,或用水,或符水兼用。或用乾棗,日九枚,酒一二升者。或食十二時氣,從夜半始,從九九至八八七七六六五五而止。或春向東食歲星青氣,使入肝;夏服熒惑赤氣,使入心;四季之月食鎮星黃氣,使入脾;秋食太白白氣,使入肺;冬服辰星黑氣,使入腎。又中岳道士郗元節食六戊之精,亦大有效。假令甲子之旬,有戊辰之精,則竟其旬十日,常向辰地而吞氣,到後甲復向其旬之戊也。甘始法,召六甲六丁玉女,各有名字,因以祝水而飲之,亦可令牛馬皆不飢也。或思脾中神名,名黃裳子,但合口食內氣,此皆有真效。余數見斷穀人三年二年者多,皆身輕色好,堪風寒暑濕,大都無肥者耳。雖未見數十歲不食者,然人絕穀不過十許日皆死,而此等已積載而自若,亦何疑於不可大久乎?若令諸絕穀者專羸,極常慮之,恐不可久耳。而問諸為之者,無不初時少氣力,而後稍丁健,月勝一月,歲勝一歲,正爾,可久無嫌也。夫長生得道者,莫不皆由服藥吞氣,而達之者而不妄也。夫服藥斷穀者,略無不先極也。但用符水及單服氣者,皆作四十日中疲瘦,過此乃健耳。鄭君云:本性飲酒不多,昔在銅山中,絕穀二年許,飲酒數斗不醉。以此推之,是為不食更令人耐毒,耐毒則是難病之候也。余因此問山中那得酒?鄭君言,先釀好雲液勿壓漉,因以桂附子甘草五六種末合丸之,曝乾,以一丸如雞子許,投一斗水中,立成美酒。又有黃帝雲液泉法,以糱米及七八種藥合之,取一升,輒內一升水投中,如千歲苦酒之內水也。無知盡時,而味常好不變,飲之大益人。又符水斷穀,雖先令人羸,然宜兼知者,倘卒遇荒年,不及合作藥物,則符水為上矣。有馮生者,但單吞e,斷穀已三年,觀其步陟登山,擔一斛許重,終日不倦。又時時引弓,而略不言語,言語又不肯大聲。問之云,斷穀亡精費氣,最大忌也。余亦屢見淺薄道士輩,為欲虛曜奇怪,招不食之名,而實不知其道,但虛為不啖羹飯耳。至於飲酒,日中斗餘,脯臘M 棗栗雞子之屬,不絕其口。或大食肉而咽其汁,吐其滓,終日經口者數十斤,此直是更作美食矣。凡酒客但飲酒食脯而不食穀,皆自堪半歲一歲而不蹙頓矣,未名絕穀耳。吳有道士石春,每行氣為人治病,輒不食,以須病者之愈,或百日,或一月乃食。吳景帝聞之曰,此但不久,必當飢死也。乃召取鎖閉,令人備守之。春但求三二升水,如此一年餘,春顏色更鮮悅,氣力如故。景帝問之,可復堪幾時?春言無限,可數十年,但恐老死耳,不憂飢也。乃罷遣之。按如春言,是為斷穀不能延年可知也。今時亦有得春之法者。 」

  或問不寒之道。抱朴子曰:「或以立冬之日,服六丙六丁之符,或閉口行五火之e千二百遍,則十二月中不寒也。或服太陽酒,或服紫石英朱漆散,或服雄丸一,後服雌丸二,亦可堪一日一夕不寒也。雌丸用雌黃、曾青、礬石、磁石也。雄丸用雄黃、丹砂、石膽也。然此無益於延年之事也。」

  或問不熱之道。抱朴子曰:「或以立夏日,服六壬六癸之符,或行六癸之e,或服玄冰之丸,或服飛霜之散。然此用蕭丘上木皮,及五月五日中時北行黑蛇血,故少有得合之者也。唯幼伯子王仲都,此二人衣以重裘,曝之於夏日之中,周以十爐之火,口不稱熱,身不流汗,蓋用此方者也。」

  或問辟五兵之道。抱朴子答曰:「吾聞吳大皇帝曾從介先生受要道云,但知書北斗字及日月字,便不畏白刃。帝以試左右數十人,常為先登鋒陷陣,皆終身不傷也。鄭君云,但誦五兵名亦有驗。刀名大房,虛星主之;弓名曲張,氐星主之;矢名彷徨,熒惑星主之;劍名失傷,角星主之;弩名遠望,張星主之;戟名大將,參星主之也。臨戰時,常細祝之。或以五月五日作赤靈符,著心前。或丙午日日中時,作燕君龍虎三囊符。歲符歲易之,月符月易之,日符日易之。或佩西王母兵信之符,或佩熒惑朱雀之符,或佩南極鑠金之符,或戴卻刃之符,祝融之符。或傅玉札散,或浴禁蔥湯,或取牡荊以作六陰神將符,符指敵人。或以月蝕時刻,三歲蟾蜍喉下有八字者血,以書所持之刀劍。或帶武威符熒火丸。或交鋒刃之際,乘魁履 ,呼四方之長,亦有明效。今世之人,亦有得禁辟五兵之道,往往有之。」

  或問隱淪之道。抱朴子曰:「神道有五,坐在立亡其數焉。然無益於年命之事,但在人間無故而為此,則致詭怪之聲,不足妄行也。可以備兵亂危急,不得已而用之,可以免難也。鄭君云,服大隱符十日,欲隱則左轉,欲見則右回也。或以玉M丸塗人身中;或以蛇足散,或懷離母之草,或折青龍之草,以伏六丁之下;或入竹田之中,而執天樞之壤;或造河龍石室,而隱雲蓋之陰;或伏清泠之淵,以過幽闕之徑;或乘天一馬以遊紫房;或登天一之明堂;或入玉女之金匱;或背輔向官,立三蓋之下;或投巾解履、膽煎及兒衣符,子居蒙人,青液桂梗,六甲父母,僻側之膠,駮馬泥丸,木鬼之子,金商之艾,或可為小兒,或可為老翁,或可為鳥,或可為獸,或可為草,或可為木,或可為六畜,或依木成木,或依石成石,依水成水,依火成火,此所謂移形易貌,不能都隱者也。」

  或問:「魏武帝曾收左元放而桎梏之,而得自然解脫,以何法乎?」抱朴子曰:「吾不能正知左君所施用之事。然歷覽諸方書,有月三服薏苡子,和用三五陰丹,或以偶牙陽胞,或以七月七日東行跳脫蟲,或以五月五日石上龍子單衣,或以夏至日霹靂楔,或以天文二十一字符,或以自解去父血,或以玉子餘糧,或合山君目,河伯餘糧,浮雲滓以塗之,皆自解。然左君之變化無方,未必由此也。自用六甲變化,其真形不可得執也。」

  或問曰:「為道者可以不病乎?」抱朴子曰:「養生之盡理者,既將服神藥,又行氣不懈,朝夕導引,以宣動榮衛,使無輟閡,加之以房中之術,節量飲食,不犯風濕,不患所不能,如此可以不病。但患居人間者,志不得專,所修無琚A又苦懈怠不勤,故不得不有疹疾耳。苦徒有信道之心,而無益己之業,年命在孤虛之下,體有損傷之危,則三尸因其衰月危日,入絕命病鄉之時,招呼邪氣,妄延鬼魅,來作殃害。其六厄並會,三刑同方者,其災必大。其尚盛者,則生諸疾病,先有疹患者,則令發動。是故古之初為道者,莫不兼修醫術,以救近禍焉。凡庸道士,不識此理,恃其所聞者,大至不關治病之方。又不能絕俗幽居,專行內事,以卻病痛,病痛及己,無以攻療,乃更不如凡人之專湯藥者。所謂進不得邯鄲之步,退又失壽陵之義者也。余見戴霸華他所集金匱綠囊崔中書黃素方及百家雜方五百許卷。甘胡呂傅周始甘唐通阮南河等,各撰集暴卒備急方,或一百十,或九十四,或八十五,或四十六,世人皆為精悉,不可加也。余究而觀之,殊多不備,諸急病甚尚未盡,又渾漫雜錯,無其條貫,有所尋按,不即可得。而治卒暴之候,皆用貴藥,動數十種,自非富室而居京都者,不能素儲,不可卒辦也。又多令人以針治病,其灸法又不明處所分寸,而但說身中孔穴榮輸之名。自非舊醫備覽明堂流注偃側圖者,安能曉之哉?余所撰百卷,名曰玉函方,皆分別病名,以類相續,不相雜錯,其救卒參卷,皆單行徑易,約而易驗,籬陌之間,顧眄皆藥,眾急之病,無不畢備,家有此方,可不用醫。醫多承襲世業,有名無實,但養虛聲,以圖財利。寒白退士,所不得使,使之者乃多誤人,未若自閑其要,勝於所迎無知之醫。醫又不可卒得,得又不肯即為人使,使腠理之微疾,成膏肓之深禍,乃至不救。且暴急之病,而遠行借問,率多枉死矣。 」

  或問:「將來吉凶,安危去就,知之可全身,為有道乎?」抱朴子曰:「仰觀天文,俯察地理,占風氣,布籌算,推三棋,步九宮,檢八卦,考飛伏之所集,診訞訛於物類,占休咎於龜筴,皆下術常伎,疲勞而難恃。若乃不出帷幕而見天下,乃為入神矣。或以三皇天文,召司命司危五岳之君,阡陌亭長六丁之靈,皆使人見之,而對問以諸事,則吉凶昭然,若存諸掌,無遠近幽深,咸可先知也。或召六陰玉女,其法六十日而成,成則長可役使。或祭致八史,八史者,八卦之精也,亦足以預識未形矣。或服葛花及秋芒麻勃刀圭方寸匕,忽然如欲臥,而聞人語之以所不決之事,吉凶立定也。或用明鏡九寸以上自照,有所思存,七日七夕則見神仙,或男或女,或老或少,一示之後,心中自知千里之外,方來之事也。明鏡或用一,或用二,謂之日月鏡。或用四,謂之四規鏡。四規者,照之時,前後左右各施一也。用四規所見來神甚多。或縱目,或乘龍駕虎,冠服彩色,不與世同,皆有經圖。欲修其道,當先暗誦所當致見諸神姓名位號,識其衣冠。不爾,則卒至而忘其神,或能驚懼,則害人也。為之,率欲得靜漠幽閑林麓之中,外形不經目,外聲不入耳,其道必成也。三童九女節壽君,九首蛇軀百二十官,雖來勿得熟視也。或有問之者,或有   者, 亦勿答也。或有侍從暐曄,力士甲卒,乘龍駕虎,簫鼓嘈嘈,勿舉目與言也。但諦念老君真形,老君真形見,則起再拜也。老君真形者,思之,姓李名聃,字伯陽,身長九尺,黃色,鳥喙,隆鼻,秀眉長五寸,耳長七寸,額有三理上下徹,足有八卦,以神龜為床,金樓玉堂,白銀為階,五色雲為衣,重疊之冠,鋒鋋之劍,從黃童百二十人,左有十二青龍,右有二十六白虎,前有二十四朱雀,後有七十二玄武,前道十二窮奇,後從三十六辟邪,雷電在上,晃晃昱昱,此事出於仙經中也。見老君則年命延長,心如日月,無事不知也。」

  或問堅齒之道。抱朴子曰:「能養以華池,浸以醴液,清晨建齒三百過者,永不搖動。其次則含地黃煎,或含玄膽湯,及蛇脂丸、礬石丸、九棘散。則已動者更牢,有蟲者即愈。又服靈飛散者,則可令既脫者更生也。」

  或問聰耳之道。抱朴子曰:「能龍導虎引,熊經龜咽,鷰飛蛇屈鳥伸,天俛地仰,令赤黃之景,不去洞房,猿據兔驚,千二百至,則聰不損也。其既聾者,以玄龜薰之,或以棘頭、羊糞、桂毛、雀桂成裹塞之;或以狼毒冶葛,或以附子蔥涕,合內耳中,或以蒸鯉魚腦灌之,皆愈也。」

  或問明目之道。抱朴子曰:「能引三焦之昇景,召大火於南離,洗之以明石,慰之以陽光,及燒丙丁洞視符,以酒和洗之,古人曾以夜書也。或以苦酒煮蕪菁子令熟,曝乾,末服方寸匕,日三,盡一斗,能夜視有所見矣。或以犬膽煎青羊、班鳩、石決明、充蔚百華散,或以雞舌香、黃連、乳汁煎注之。諸有百疾之在目者皆愈,而更加精明倍常也。」

  或問登峻涉險、遠行不極之道。抱朴子曰:「惟服食大藥,則身輕力勁,勞而不疲矣。若初入山林,體未全實者,宜以雲珠粉、百華醴、玄子湯洗腳,及虎膽丸、朱明酒、天雄鶴脂丸、飛廉煎秋芒、車前、澤瀉散,用之旬日,不但涉遠不極,乃更令人行疾,可三倍於常也。若能乘蹻者,可以周流天下,不拘山河。凡乘蹻道有三法:一曰龍蹻,二曰虎蹻,三曰鹿盧蹻。或服符精思,若欲行千里,則以一時思之。若晝夜十二時思之,則可以一日一夕行萬二千里,亦不能過此,過此當更思之,如前法。或用棗心木為飛車,以牛革結環劍以引其機,或存念作五蛇六龍三牛交罡而乘之,上昇四十里,名為太清。太清之中,其氣甚 ,能勝人也。師言鳶飛轉高,則但直舒兩翅,了不復扇搖之而自進者,漸乘 故也。龍初昇階雲,其上行至四十里,則自行矣。此言出於仙人,而留傳於世俗耳,實非凡人所知也。又乘蹻須長齋,絕葷菜,斷血食,一年之後,乃可乘此三蹻耳。雖復服符,思五龍蹻行最遠,其餘者不過千里也。其高下去留,皆自有法,勿得任意耳。若不奉其禁,則不可妄乘蹻,有傾墜之禍也。」

  或曰:「老子篇中記及龜文經,皆言藥兵之後,金木之年,必有大疫,萬人餘一,敢問辟之道。」抱朴子曰:「仙人入瘟疫祕禁法,思其身為五玉。五玉者,隨四時之色,春色青,夏赤,四季月黃,秋白,冬黑。又思冠金巾,思心如炎火,大如斗,則無所畏也。又一法,思其髮散以被身,一髮端,輒有一大星綴之。又思作七星北斗,以魁覆其頭,以罡指前。又思五臟之氣,從兩目出,周身如雲霧,肝青氣,肺白氣,脾黃氣,腎黑氣,心赤氣,五色紛錯,則可與疫病者同床也。或禹步呼直日玉女,或閉氣思力士,操千斤金鎚,百二十人以自衛。或用射鬼丸、赤車使者丸、冠軍丸、徐長卿散、玉函精粉、青年道士熏身丸、崔文黃散、草玉酒、黃庭丸、皇符、老子領中符、赤鬚子桃花符,皆有良效者也。」